姜小满吓了个激灵,回过头去,正对上一张惨白又倦怠的人脸。
“你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作甚?”那人点着灯笼,幽光照得面目更加阴森。虽然看着十分渗人,但那五官却是普通的凡人模样。
凡人,且是生人。对她来说还真不如魔物好对付。
她愣在原地,眨着眼睛,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肩头的灵雀则颇为好奇地盯着眼前男子。
“她是方才那神医的药仆,是个哑巴。”旁边一个粗犷声音响起,竟是先前那马护院,倒是替她解了围。
“姑娘,你是与神医走散了吧,我且送你过去。”马护院阔步而至,先向那男子行了个礼,唤了一声“姑爷”,又不由分说想将她领走。
原来此人便是庄上岑家大女儿的赘婿,岑远。曾经的河北周家以贩卖木材显赫一度,如今却已日薄西山,这周远入赘后便改姓了岑。
姜小满趁马护院和岑远解释的空隙,偷偷多瞧了几眼身侧院墙。先前明显感觉此处魔气最是浓郁,想必这道院墙后便是诡音的藏身之处——
不行,不能现在撤退,就近在咫尺了,多少得进去看一眼。
“走吧,姑娘。”马护院横眉冷目,并不给她机会。
她急了,却又不能开口。犹犹豫豫、可怜巴巴地看着马护院。
僵持时刻,大门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愈来愈响。
“谁啊?”马护院不悦地喝了一声。
马护院眉头紧锁,目生疑惑,倒是把姜小满晾在一边,转而按着刀柄往大门方向走去。
姜小满则好奇地躲在一边,探头观望。
门扉一开,只见一位皂袍男子徐然而立,头上戴的是华翠珠簪,脚上蹬的是细工花靴,腰间缠的是黄锦貂毛,半面蒙着铁镶玉的面具,只露出下半脸,手中玩弄着一把缎面折扇,好不招摇。
那模样和打扮,若是他下一句便忽然开口唱戏倒也毫不让人意外。
那铁面郎君微微含笑,手中扇子轻摇,向门内一脸怔然的马护院点头示礼。
马护院看到此人打扮,瞪着眼睛把他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
姜小满也看得愣愣的,却听身后岑远兴奋喊道:
“是我寻来的人,快请快请!”
岑远三步并作两步至大门前,将那铁面郎君迎了进来。
可在他踏入门内的那一刻,姜小满肩上的灵雀便突然失去控制、扑闪乱窜,她不得不急忙将其收回封印的饰物内。
好在,那三人并未注意到她这边的异样,只听岑远娓娓介绍道:“马护院,这位便是我前日与你讲过的,千机阁的百花先生。最近家中不是戾气太重嘛,才请他来施法、除除煞气。”
“姑爷可有知会老夫人?”
“有的,有的。老夫人是默许的。”
马护院闻言,便抱拳回了一礼,三人互相礼让一番,继而又寒暄起来。
姜小满皱了皱眉。
百花先生?从未听过此号人物。
既非仙门中人,却自诩能施法除魔?且既需法事,为何这岑家不请五大仙门的正统修士,却请这名不见经传、不知何处来的、长得像街头戏徒的无名游道?
她心中一百个疑问,此时也只能憋在心里。又迅速环顾四周,趁着现下无人留意自己,便轻盈一跃,如燕雀掠水,悄然翻身入院。
一进这院中,她便发现,情况不简单。
此处乃是左院。
院内有东、西两厢房环绕中心花园,此时厢房内皆灯火通明,室内人影若隐若现。院中手执灯笼的下仆与捧着糕点果盘的丫鬟,在两个厢房间疾步穿梭。
来时曾听凌司辰说,梅雪山庄自前庭后便是左右两个大院,如今岑家主人除了老夫人单独静居右院以外,余下的人都住于此院。
人口密集,要找那先前的魔气之源便如大海捞针。且现在人来人往,凌司辰给她的身份又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哑巴药仆,若是被发现可就难解释了。
姜小满想了想,决定先撤为上。
借夜色掩护,姜小满绕到另一侧跳出左院,又沿着漆黑的小路摸进右院时,正逢凌司辰在主屋门前向丫鬟交待熬药事宜。
那背影的轮廓被主屋渗出的悠悠烛光映照得颀长而挺拔。
姜小满默默走过去,守在不远处的曾管事眼尖发现了她,招手将她唤了过去。也没多细问,只当是这药仆丫头先前跟丢又迷了路。
凌司辰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又无事一般,继续拿着药方跟丫鬟说事。
姜小满也知趣,静候在一旁。
待凌司辰那边完事,曾管事便领了神医主仆二人去右院后方的客房。
曾管事路途上说,听闻药仆姑娘也需定期调养,故安排了二人同宿一室,以便照料。姜小满虽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当场蹦出来反对似乎更为不妥。
还好,房中设有两张床。
客房内部宽敞,装潢精致讲究,两张铺着上等丝绒的床分置两侧,其间的案几上放着一只玲珑香炉,室内散发着袅袅香气。
曾管事简单介绍了一番房中布置,便替他二人阖上了门。
待曾管事脚步声走远,凌司辰才回过头来兴师问罪。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先探方位不要打草惊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