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连忙把水杯拿起来,再一看,球拍的网子上都挂着水珠了。
他心里突然很不安。
今天的对手是个熟人,幸村精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手冢。
手冢签约的是德国柏林普鲁士网球俱乐部,基本德国代表队的人都是签约在那里,目前的世界第一职业网球选手约尔克就是那里最大的招牌。
幸村带领立海大在国三那年在关东和全国大赛上败给了青学,他在世界赛上也败给了手冢。
他不想再输一次——
但是今天这场比赛,比以往任何一场都要狼狈。
双手仿佛不是自己的,完全控制不住。
他拼命的奔跑,吸入的风跟刀片一样,刮得他的五脏六腑都鲜血淋漓。
手冢喊了暂停,询问他是否有事。
幸村沉默的看着他。
他仍记得在世界赛上,他和手冢的对决,在一次接球的间隙里,他侧头看向了站在观赛区的真田。
真田的视线,在手冢身上。
他看到真田的嘴唇张合了一瞬,像是在喃喃自语什么。
那个时候,他离观赛区很远,但真田的声音就是透过风传到了他的耳中。
真田说:真不愧是手冢……
真田总是在关注手冢,那么这一次呢?
幸村忽然笑了。
弦一郎,你这次,也在看着吗?
手冢担心幸村身体出现问题,劝他放弃。
幸村拒绝了,转身走回发球区。
他幸村精市,就算死在球场上,也不会认输。
在心脏骤痛,意识陷入混沌的那一刻,幸村好像感知到了什么。
晴朗的天空没有一点阴霾,但幸村就是听到了雷鸣声,那道雷鸣声像是在嘲笑他,告诉他这是他擅自脱离的惩罚。
是惩罚——
这一次是在直播的镜头下狼狈的倒在球场上,不用媒体杜撰,观看比赛的人在网络上口口相传,幸村旧病复发的事就人尽皆知了。
“没有治好的可能了。”
“他的病体源在侵蚀他的神经系统。”
“如果在刚复发的时候及时接受治疗,可能还有抑制的概率。”
“现在必须做手术,不然他会瘫痪。”
“但是手术的成功率……”
幸村是在病房里醒来的,护士是金色头发的外国人,他才知道他被转移到德国最大的运动员康复医院了。
他昏迷了一周的时间,只能用吊瓶输送营养液来维持身体机能。
怪不得,感觉全身无力,胃里空空的。
“为什么治不好?!你不是神经科最好的医生吗?!”
幸村想去找医生询问自己的情况,在医生办公室前面的楼梯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里充斥着哀求和绝望,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佝偻着身体在恳求别人。
“我求求你救救他!那孩子都没满16岁!他还那么小!”
“你不是号称神经科手术100%成功的医生吗?!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幸村站在楼梯口,看着敞着门的办公室里,那个从来都是严谨正经的父亲此时身上风霜未消除,他抓着一个年迈的医生不断的恳求着。
那个医生说的是英文,其中意思就是他被请来就是来看幸村精市的,但是幸村现在的情况也不是他接手就能好的。
而父亲像是听不懂那么简单的英文,还是用着日语一直在恳求。
幸村第一次发现,父亲的背没有那么直,父亲的头发,都白了一大片了。
父亲老了。
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原来真的很任性。
他知道,他们都爱着他,所以他才敢任意妄为。
任意妄为的逃避一切问题——
幸村绪方来到病房时,已经收拾好形象,他打开门看到儿子坐在床上,像是刚醒来没一会儿。
他走到病床前,看着消瘦的儿子,张了张嘴,本来想尽量缓和语气,出声时却还是带着以往的冷硬。
他说:“精市,接受治疗吧。”
接受治疗起,就不能再拿起网球拍。
幸村精市说:“好。”
这一年,幸村精市学会了向现实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