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已经围满了启军,郑琰牵着姜冕的手从殿外进来。
宋影头戴凤冠,妆容精致,安静地坐在王案后,是真正的母仪天下的国母。
宋影一眼便看见了两人紧牵着的手,她视线上移,停留在姜冕脸上,说:“你们来了。”
“来了。”郑琰浑身是血,吊儿郎当地说:“王……太后娘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宋影连个眼神都没给郑琰,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冕:“姜冕,你知道吗?我当初穿着这身礼服,满怀憧憬地从宋国嫁过来,是要给你做太子妃的。”
姜冕没吭声,宋影继续说:“这么多年,这衣服改过无数次……”
她说着,忽然低头抚摸着袖袍:“你知道我这十几年来,这无数个漫长的夜里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是因为你啊!姜冕!是因为你!”宋影忽然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她眼角洇着水汽:“那年你忽然进宫拜见先王后,我们在花园中匆匆一瞥……
后来,我便每天靠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幻想强撑着自己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便有希望……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
郑琰听见这话,忽然侧头看了姜冕一眼,那眼神带着醋意,却又夹杂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姜冕没有看郑琰,他直视着宋影:“你误会了。”
“才没有!”宋影疯了一般大吼道:“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姜冕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宋影,那眼神之平静,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疯子发疯。
“……”宋影看着姜冕那淡然,甚至带着点厌恶的眼神,彻底崩溃了。
“这一切原本不是你的错……”姜冕顿了顿,其实宋影也是个可怜人,归根到底,她也是受害者。
他看着高位上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冕怜悯地看着宋影,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我答应过宋熙,留你一命,你日后仍然是我楚国太后。”
姜冕说完,竟是再也不愿意多看宋影一眼,转身就走。
“我恨你!姜冕!我恨你!”宋影指着姜冕大骂:“你、你最后宁愿选一个男人……你最后宁愿选一个男人!”
姜冕却看也没看她一眼,跟郑琰一起走了。
张廷过来复命,启军已经彻底接管了楚国城防。
姜冕迅速地召集大臣,召开朝会,接管了国内一切大小事务。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姜端、宋影、以及覃忠的一干党羽解决干净。
不到一天时间,他就让浔阳城重新步入了正轨,并且派出人给徐凤鸣和赵宁送信。
所有的事尘埃落定,郑琰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终于累瘫了,烂泥一般瘫在廊下,只觉得浑身痉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姜冕先派人把郑琰抬进寝殿,又找太医替他治了伤。
郑琰半瘫在榻上,笑嘻嘻地看着姜冕:“殿下……”
“啪!”
姜冕二话没说,抬手给了郑琰一巴掌。
郑琰头一偏,姜冕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伟大?”
郑琰没动,姜冕说:“郑琰,你想用这种办法死在浔阳,是吗?你以为,你死了,以后我就能步入正轨了,是吗?”
“郑琰,你是个混账!”姜冕骂道:“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你为什么总是用你认为对我好的方式来伤害我?!
当初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把我当什么?!
怎么?!难道我就那么贱?能任由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倒是可以一死了之,你好聪明啊,用这样的办法去死,这样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你了,是不是?
你有没有想过我啊?!
你有没有想过我?!
有一次还不够吗?你难道非要让我死,才能善罢甘休吗?郑琰,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郑琰……”姜冕看着郑琰的侧脸,轻轻地说,语气带着哀求之意:“你说话啊……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替我做决定?”
郑琰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不敢动,更不敢看姜冕的眼睛。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着,殿内一片寂静。
姜冕也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此刻气急,身形一晃,竟然有些站不住。
他浑身脱力一般,强撑着站在殿内。
太阳出来了,姜冕背对着光,面容隐在阴影里。
姜冕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嘲讽之意,只不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自己这可悲的一生。
他忽然发现自己就像个笑话,这多年来,这一段感情,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入了心,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沉沦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