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鸣本以为宋扶会直接问他姜黎的情况,岂料没有。
然而宋扶没提,应当是在提防什么,他自然也没提起。
过了片刻,徐凤鸣道:“师兄这些年……还好吗?”
宋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徐凤鸣这是在关心他,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将自己得到姜黎的命令,这些年一直在经营长春阁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这些年宋扶收拢了无家可归的人,凭借着姜黎留给他的那点钱,愣是将长春阁开遍了各国,成了名副其实的富商。
只是再多的钱也没用了,大晋已经灭亡了。
宋扶赚了钱后,便想重建京麓学院。
只是徐凤鸣不明白,宋扶既然想重建京麓学院,又怎么会来了楚国?
“我得到消息,”宋扶说:“姜懋将王长子姜冕囚禁起来了。”
姜懋便是楚国国君,姜冕则是楚国王子,即王长子冕。
这王子冕是前任王后所生的公子,也是姜懋的长子,刚出生时很得父君姜懋的疼爱,一出生便被立为了太子。
姜懋更是放言,日后自己的国君位置非王子冕莫属。
这王子冕也不负姜懋的厚望,自小便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更是生得面如冠玉,相貌堂堂性格也温和亲善。
别说姜懋,楚国上到君主下到黎民百姓,无一人不对他赞不绝口,成了绝佳的继承人。
这一切一直延续到后来,先王后莫名的被废,姜懋纳了宋国公主为王后开始便发生了变化。
特别是那宋皇后生下王子后,姜冕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那姜懋最后甚至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废了姜冕的太子头衔。
不知为何,两个月前,姜懋突然发难,对公子冕欲杀之而后快。最后还是群臣求情,姜懋才没有当场将王子冕煮了,将他囚禁了起来。
这楚国兄弟阋墙、父子不和天下皆知,他们父子间发生什么徐凤鸣都不觉得奇怪。
他奇怪的是宋扶居然会为了这事特意来楚国,这事难道比重建京麓学院还重要吗?
这事对宋扶来说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纵欲过度,色令智昏,上个王座都要人扶的楚王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出兵强占洛阳。
“他疯了?”赵宁倏然开口。
徐凤鸣:“他不怕其余各国出兵围攻他?”
姜懋确实疯了,居然敢觊觎洛阳。
尽管洛阳现在成了一片废墟,但大家心里都有数,那里不光有肥沃的土地,只因那废墟下的土地,仍然是王权的象征。
那个位置谁都想占,却谁也不敢占。谁都想代表天子,成为王权的象征。但所有人都清楚,一旦占了,那其余各国势必会群起而攻之,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要知道就连一直徘徊在安阳和洛阳门口的启国都只敢觊觎,只敢在大溪城往洛阳的方向眺望,不敢真的出兵驻守洛阳。
宋扶:“姜冕就是为了阻止姜懋出兵,所以才被囚禁起来的。”
“不过不用担心。”徐凤鸣说:“其余四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占领洛阳的。”
“我不担心他能不能占领洛阳,因为他注定占领不了,哪怕占领了也会被打得退兵。洛阳是个好位置,最适合包饺子,一旦被围,那就插翅难逃,只有等死的份。”宋扶说:“我担心的是安阳,京麓学院正在重建,要是再来一次大军压境,那安阳城中的难民该怎么办?”
这是宋扶重建京麓学院的根本原因。
他之所以选择重建京麓学院,而没有打着天子的名义重建洛阳,就是因为他清楚,各国可以容忍京麓学院,却无法容忍打着天子名义的任何建筑存在。
哪怕天子早就已经崩逝了,太子姬玟也已经薨了。
徐凤鸣明白了宋扶的想法:“……所以……师兄是想救出姜冕?”
“然后用姜冕逼宫,逼姜懋退位,让姜冕继位,”赵宁说:“这样楚国就不会出兵了。”
宋扶确实是这么想的:“姜冕确实比姜懋更适合做国君,若是换成姜冕,楚国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徐凤鸣:“……”
赵宁:“……”
这二人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目下无尘、刚正不阿得近乎冷血无情的宋师兄,有朝一日竟然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来。
“只是……”徐凤鸣眉头微蹙:“该怎么救?”
“救人简单,难的是如何说服姜冕逼宫,要想逼宫,首先要说服的就是当事人,其次便是军队的掌权者,若是得不到军队的支持,所有的想法都是天方夜谭。”赵宁说:“可据我所知,姜冕是个孝子?”
纱帘后,将离姑娘已经弹完了好几首曲子。
又一曲终了,她指峰一转,又换了一首曲子。
这次弹奏的是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寨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将离琴声悠扬,声音清冷,歌声带着莫名的伤感,让人身临其境,似乎真的看到了那个船夫对王子热烈又胆怯的爱意。
宋扶摩挲着茶杯:“这个不难,有人能说服他。”
“蒙羞被好兮,不警诟耻……”
徐凤鸣:“谁?”
宋扶:“王后。”
徐凤鸣:“可据我所知,那王子冕的母后早就去世了。”
“不是她,”宋扶说:“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