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衔月一口气将心中的话说出,顿时觉得心头畅快了许多。
可当她抬眸,触及萧玦那双深邃如渊潭的眼眸时,刚刚消散的紧张感瞬间又卷土重来。
眼前人身居高位,城府极深,定然会觉得她这番言论天真又可笑。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唇,小声道:“三叔,我知道我涉世不深,很多事情看得不够透彻。”
“但我也不想因为惧怕被骗,就变得冷漠我总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是珍贵的,不该被轻易丢弃。”
萧玦平静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风暴在酝酿,却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平静下来,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深。
少女的语气执着,恰似春日里倔强破土的嫩芽,即便面对冬日的余寒,也丝毫不改向上生长的信念。
良久,他轻轻启唇,声音依旧平淡如水,让人听不出丝毫喜怒:“所以,今日出来了这一趟。见到了像安乐坊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还对外界抱有向往吗?”
萧衔月没想到他会抛出这样的问题,微微一愣,稍作思索后说道:“自然是有的。”
“京都城中有达官贵人居住的永宁巷,就必然有贫民百姓生活的安乐坊,每个地方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她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在安乐坊的种种经历,有被恶人追赶时的恐惧,也有市集上看到各种新奇玩意儿的兴奋,还有见到路过的平民母女相依的感动。
“虽然安乐坊秩序混乱,可也有许多善良的人,他们努力生活,互相扶持。就像每个地方都有好人坏人一样,并不能一概而论。”
萧玦微微眯起眸子,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看来他给予萧衔月的锦衣玉食、安稳顺遂,在她眼中,似乎都不及今日的片刻自由。
她宁愿亲自去撞那南墙,也不愿遵循自己的劝诫。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给她自由,那就随她去吧。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试图驱散心中那股郁气,可那股烦闷却如影随形,怎么也挥之不去。
片刻后,他才淡淡开口:“善良本身无错,可没有本事的善良,只会成为被人利用的弱点。”
“不过你说得也对,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萧衔月听出了他话中的告诫之意,心中微微一凛。
座位上垫着柔软的锦缎坐垫,上面绣着雅致的兰花图案,摸起来手感细腻顺滑。
她坐在上面,身体微微陷了进去,那柔软的触感让她不禁有些分神。
诚然,意识到自己今日的经历,不过是冰山一角,外面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若是没有侯府的庇护,她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只怕会寸步难行,或是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就像那一日出逃,若不是萧玦拦住她,仅凭她自己和一个马奴,当真能平安从青州回到侯府吗?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萧衔月坐在那里,能清晰地感觉到脚踝处的胀痛,像有小针在扎一样。
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缓解那传来的疼痛。
她强忍着不适,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这细微的动作,却瞒不过萧玦那双锐利的眼睛。
萧玦看着她,淡淡开口:“脚怎么了?”
萧衔月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想要掩饰:“可能是坐久了,有些不舒服。”
萧玦没有言语,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真的没事。”萧衔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惴惴不安地低下头,试图躲避他的目光。
可萧玦却没有给她闪躲的机会,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小腿,不由分说便将它微微托在自己掌中。
他盯着萧衔月:“若是没事,刚才走路怎么会一瘸一拐?”
萧衔月一怔,他竟观察地那般仔细
裙摆被撩起了一角,露出原本纤细的脚踝,此刻也显然有些发肿。
小腿被温热的掌心拖着,萧衔月脸色瞬间涨红,她又羞又急,想要抽回脚,却被萧玦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萧玦声音发沉:“你若是不想废掉这只脚,就老实点。”
萧衔月咬着唇,微弱的眼睫颤动着。
她不敢再乱动,只觉得萧玦的手指温热,隔着薄薄的袜子,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心跳陡然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膛。
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肯定红得能滴血。
也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谢遇,看起来不靠谱,但尊重她的想法。可眼前这位看起来淡漠雅正的三叔,做事却霸道强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