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耀走了进来,看见何玉琼闭着眼睛休息,气不打一处,走到床前大声呵斥,“从舅父家到我们家,不过两条街,你却走了一整晚才回来,你们何家的马是没吃草吗?”
何玉琼的睡意被打断,睁开眼,皱着眉盯着孙文耀看,眼前这个毫无风度,咄咄逼人的男人就是她前世深爱着的孙文耀,或许是重活一世,原本让她沉迷的好看皮囊,如今看来真令人厌烦。
孙文耀见何玉琼目光森森,带着寒意,似乎和以前不同,又大声呵斥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彻夜未归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翘起尾巴来了?”
“夫君若无他事,先回去吧,我先下疲惫不堪,休息好之后再来请罪。”
何玉琼冷冷的打断,下起逐客令,这时,门口响起一道刺耳的女声。
“就是从舅家走回来,也用不了一整夜吧,怕不是途中遇到了什么生意耽搁了嫂子回家吧。”
孙芸扶着孙母的手踏进门来,仰着头,微微上翘的嘴角是压抑不住得意的神色,身旁微微喘着气的孙母脸色透着一丝担忧,何玉琼仔细打量起孙芸,突然明白其中的关卡。
一个妇女彻夜未归,对夫家来说,是间玷污门楣的事,何玉琼一一扫过每张脸,孙文耀的恼怒,孙母略带担忧又有点生气的样子,都是在正常不过,唯独孙芸,她在得意。
她在得意什么,只因为这是她的得意之作,在李夫人宴席上没让何玉琼出到丑,便在车架上动手脚,总之,不让何玉琼好过。
“嫂子,你看母亲多担心你,一早起来听见你已回家,忙赶来看你,你还在床上躺着,怎么好意思,你们何家就没教你点礼仪?果真是商贾人家,只闻铜臭,不学礼数。”
孙芸见何玉琼没有回应,更是得意,好不容易抓到把柄,可要好好羞辱一番,正准备再起话头,后面传来一道庄严的女声。
“我竟不知,诗书传家的小姐,嘴巴子这么厉害,张口闭口都是教训嫂子话,这就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春种扶着何母走进来,何母站定,凌厉眼神扫过众人,让在场的人瞬间感到压力,何母向前一步,走到孙芸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说道:“孙小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何家的当家主母,独自一人扛起何家生意,商场上拼出来的女富婆,身上天然就有一股威严,更何况,这人还是她孙家的财神爷,孙芸哪敢放肆,赶紧退到孙母旁边,缩成一个鹌鹑。
孙母见状,准备开口打圆场,何母却不理她,转身侧过身子,站在一旁,恭敬的迎人进来。
“王大夫,快快进来,去看看我那可怜的女儿吧。”
王大夫在路上就听春种说过,何玉琼脑后有个血窟窿,把何玉琼脑袋围着看了一圈,见血已止住,但脑后还没清理,血渍灰尘混在一起,黏在头上,需要立即清理,从医箱里掏出工具来,一通处理之后,才开口说道。
“孙夫人头上的伤,血已止住,但是血窟窿有点大,需要好生将养才行。”
何母大惊,扶着春种的手慌忙跑到何玉琼床前,见何玉琼头缠白纱,脸色苍白,颤抖着手摸上何玉琼的脸颊,“我的儿,你受苦了。”
手背上传来凉意,何玉琼抬头,看见何母泪流满面,双眼充血,何玉琼瞬间委屈上来,前世今生,被孙文耀欺骗,被害死,昨晚掉落山崖的害怕,所以一切涌上心头,在她脑子里滚过一遍又一遍,何玉琼扑到何母的怀里,狠狠的哭了出来。
“母亲,我头好痛啊。”
“王大夫,王大夫,快来给我儿再看看,是不是哪里没瞧到?”
何母被何玉琼吓到,连忙把正在收东西的王大夫,又拉了过来,王大夫也担心,刚刚清理伤口时,孙夫人一声不吭,这会儿怎么喊痛了?难道还有什么隐藏伤口?
王大夫走上前去,又仔细检查起来,检查完后,王大夫苦思冥想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何母见王大夫神色晦暗,焦急道:“王大夫,到底怎么样?”
“血窟窿是明面上的伤口,按理说不应该引起头痛,但孙夫人头痛难忍,可能是脑震荡引起,夫人随时有昏迷的风险,需要静养,切不可优思,切不可劳累,另外这药。。。。。。”
“王大夫放心开药,无论多昂贵的药材,我们都买得起。”
何母这话一出口,别人都没反对,唯独孙芸心里不是滋味,这何氏已嫁入孙家,何氏的医药费按理该孙家出,且何母说的是我们,这不就是要她们孙家出钱的意思吗。
那可不行,孙芸的嫁妆还没攒呢,她如何肯让何氏用昂贵的药。
“有这么严重吗?我看着不过是跌了一跤磕破点皮,怎么就脑震荡了呢,用得着多贵的药啊。”
“退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孙芸一开口,孙文耀就道不好,一句话得罪两个人物,王大夫是蜀地有名的医药圣手,向他求医问药的不是高门大户,就是富贵人家,给的打赏怕是比诊金还多,孙芸一句话说得像是王大夫故意卖贵药似得。
何母虽有儿子,但,对何玉琼的关心不比对儿子的少,从给何玉琼大手笔陪嫁就能看出,何家现在是孙家的财神爷,得罪了何家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孙文耀最会装面子功夫,先是对生气的王大夫作揖,不说以后求医问药求得到人家,就是能求得人家上门也是极为有面子。
“王大夫,舍妹年轻说话没个轻重,请王大夫莫要放在心上。”
又对着面色冷峻的何母作揖,“岳母在上,舍妹口无遮拦惯了,玉琼是她嫂子,她心里是敬着爱着的,她这是害怕玉琼伤势严重,吓到了,才胡言乱语的。”
“玉琼伤得这么重,为何没人通报?”
孙文耀这是要转移矛盾,受伤不是他关心不够,是没人告诉他。
自从偷听到孙文耀要对何玉琼卸磨杀驴,对孙文耀怀恨在心,即使知道坠崖这件事跟他无关,但对孙文耀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老爷,昨夜夫人的马车别人动了手脚,导致马车掉落山崖,我与夫人在崖下等了一整夜也没见有人来找,好不容易回到家,夫人才刚躺下,还没来得及禀告老爷,老爷就怒气凶凶的闯进来要治夫人一个夜不归宿的罪。”
秋收这番话说得好,一句话下来,不仅孙文耀脸色一变,就连孙芸和孙母瞬间神色变得尴尬。大家各怀心思,何母将一切尽收眼底,只是她此刻没心思说这些,她现在只关心女儿的病情。
王大夫经常出入显贵人家,知道越是有钱人家,里面的弯弯绕绕越是多,只是没想到孙家这个底子都要漏出来的小门小户竟也是这样,但,这都跟他一个大夫没有关系,王大夫不懂声色,将开好的药方递给何母,只叮嘱道,一定要静养。
何母接过药方,叫身边的女婢拿出十两金作诊费,又派人跟着王大夫一起去拿药。
孙芸见到何母出手如此阔绰,惊得嘴巴都张大了,孙文耀嫌弃的看了孙芸一眼,见何母要同何氏说话,懂事的拉着母亲,妹妹一同告退。
“哥,十两金,都够买座一进门的房子了,何家当真是搓手阔绰啊。”
“闭嘴。”
听着远处人声逐渐消失,何母终于收起鄙夷的神情,拉过女儿的手,心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