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了谁?”
答案昭然若揭,不是为了黎王妃,黎王何至于抛头颅洒热血。
王妃此刻嘴硬,只是因为心中仍有困惑:
“韩先生莫不是以为我会相信,曲萝衣是主动站出来要求诱敌深入的?她的抉择、举止、装束上有太多你们有意驱使的痕迹。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们费尽千辛万苦置她于险地,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她脱险,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逗我玩吗?”
黎王妃哪里能够想到,黎王苏怀岷如此纠结的筹谋,其目的,还真是为了逗她玩。
韩先生答应了黎王守诺,这会又不能明说,只涨红了一张脸,道:
“王妃,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诚然,沙漠之战是一场名垂千古的战争,此战带来的功与名会永远地被大雍百姓铭记。
但是,此战带来的累累伤亡也是绝无仅有、前无古人的。
王妃的追随者只看到了王妃可以预知的功绩,却唯有黎王苏怀岷读懂了王妃画图纸和搭模建构时小鹿眼中时不时会生出的黯淡。
那是王妃对生命的惋惜和崇敬,不分敌我。
战争无可避免,死难理应有人站出来背负。
当黎王顺水推舟同意采用王妃的计谋时,便做好了准备背负所有的骂名和良心的不安。
所以当一切布局尘埃落定的时候,黎王苏怀岷理所当然地追随王妃的脚步,出现在地宫甬道里,成为那个点燃炸药,让数百年地宫毁于一旦的始作俑者;成为那个制造坍塌,致数十万生灵走向死难的人;成为战争中背负旁观者、中立派、佛道学者骂名的人。
所有的不仁,他一力背负。
王妃也许不在意,也许没有发现,沙漠之战后,为人称颂的只有黎王、路将军和甘州军,却鲜少有人会提及王妃的名号,她不朽的功绩被这些盛名人前的人物掩盖,其实是出于一种保护:
黎王不愿意旁人从任何一个纬度评判王妃的功与过。
而在最初的最初,黎王设计所有,以曲萝衣为陷,又以曲萝衣为救赎,全然出于一种执念:
往后岁月,当王妃为此战的死难自责困惑时,他可以漫不经心甚至略带嘲讽地同她开玩笑:
曲倪裳,你不过是个纸上谈兵者,当初若不是本王当机立断炸了那根支柱,我们便错失了最好的时机,这一战的结果当未必如此!
黎王妃品位许久,终究化为了一声幽远的叹息消散在长风里:
“我并没有那么脆弱。”
一个可以黎王比肩的女人,她在决意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便已经设想好了所有的后果,她未必在意功绩,但已然做好准备承担骂名。
北蛮人军兵兴国,元气不除,贼心便永远不会死,今日的劫难是为了更长久的和平。
如果党争是一种必然,她所拥护、选择与之站在一道的甘州之主,他需要一个稳定的没有后顾之忧的后方、一支强大的没有过多损耗的军队。
所有的牺牲,都是在为构建一个强大的、不受出卖和欺辱的国度铺路。
曲倪裳理所当然会为战争伤感,会为死难祷告,会有向往和平的人之常情,
但是软弱的仁慈,曲小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