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与痛,从士卒手上夺下一匹马,便一路狂奔,赶到了南城门下。
索性,他还来得及叫住即将登临城门的路云起。
看着他一脸疑惑地问自己:
“你怎么来了?”
刘孚迦终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喘匀了气,刘孚迦对路云起说道:
“少帅忘了吗,刘孚迦是您的先锋官啊!”
那些汹涌的记忆伴随着刘孚迦登临城门的脚步,一点点地回到他的脑海中。
在他和路云起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升腾为一种无可替代的情感,汇聚在两人的眼中。
那些千百次冲锋陷阵的回忆,那些从少年起便一路相伴追随的情感,那些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瞬间,
虽无言,却历历在目。
如同以往的很多时候,刘孚迦对路云起说:
“少帅且稍安,待孚迦为您开路。”
在那一刻,他忘却了伤痛,昂首挺胸往前走,直到上了拐角,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路云起不明白刘孚迦突如其来的执拗和坚持,他以为那是一个战将对战场的想念,便任其先行几步登上了城门,他在须臾后跟上,才走了几格台阶,便听一路跟随刘孚迦上城楼的士卒发出一阵惊呼:
“刘将军,不要啊!”
路云起心头一紧,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巨大的爆破声。
脚下的地被震得摇摆,路云起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城门,便只见一片厚重的烟尘自城墙外的沙地上一路蔓延而上,成为笼罩在南城门上的一片乌云。
城墙上众人的视线被烟尘阻挡,但方才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却想忘也忘不了,有士兵哽咽着说:
“走到拐角的时候,刘将军叫我们等一等,他罩上银甲,戴上了一副黄金面具,便独自朝着原先摆放夜明珠的空缺走过去了,他还叫我们喊他作“少帅”,我们原本没发现那个缺口后边隐着两个北蛮人的死士,他们听到声响便引燃了身上炸药的引线,火苗呲呲作响,眼见着就要爆炸了,刘将军死命地拖着那两个人跳下了城楼。”
路云起环顾四周,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果然还残留着被生生扯断的火药引线,如果炸药按照完颜珅的原计划被引燃,那么城墙上的人势必都难以脱身。
毫无疑问,死士身上的炸药必然会引爆,而且最大程度上便是冲着甘州军主将路云起来的,若非听到少帅的名号,他们引爆炸药的时机恐怕还要往下延,届时会有更多的甘州军汇聚于南城门之上,也必然会带来更大的伤亡。
刘孚迦早知此行必然有伤亡,他做好了所有准备,做那个英勇赴死之人。
但是刚刚结果了一队北蛮军兵、闻讯赶来的司空郡主,并没有做好准备。
她刚刚决意敞开心扉接纳一个人,可那个人猝不及防便死了,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余地。
硝烟褪去,唯有一副司空郡主无比熟悉的黄金面具在爆炸中残留了下来,将军面目便仿佛如初见时历历,英武潇洒,俊逸出众的少年将军,她原本爱上他时,便是他最初的模样。
郡主望着黄金甲,眼中凝成一行行止不住、断不了的泪珠,她站在那一坡掩埋了刘孚迦的黄沙中出神:
“刘孚迦,你一直说自己是罪人,说你有愧于我,但如果如果我说我也爱你,那么我们之间便不是罪孽,而是爱情啊!”
如果在这场孽恋里,爱恋属于他们两个人,那么造化弄人的罪孽也当有个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