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孚迦而言,这也许已经是小人物最英勇的结局。
烟尘散去的时候,路将军已然收拾好了悲伤,蓄势待发准备按照既定的战术乘胜追击。将北蛮军一往打尽,是他对于死难的战友最好的缅怀。
他的身边,司空郡主赤马红衣紧紧跟随,她扬起长鞭,那抹激扬而起的尘土里,有她就此诀别的爱人,他不能再出现在她的身侧替她挡刀子,但他将追随着沙漠的长风伴她一路远行,看着她成为独挡一面的将领。
她走过他走过的光辉,她追随他追随过的人。她并不孤单,因为她身上已然注入了使命的力量。
路云起与司空郡主相视,陌路夫妻,因为生命中有个共同在意过的人出现,在这一刻灵犀相通。
甘州大军一路驱赶着南下的北蛮大军,而在沙漠的另一头,曲二小姐仅凭一己之力,将北蛮人五万精兵耍得晕头转向。
“能被黄金网罩住,算是你们此生离富贵最近的时刻。”
女人一身飒爽骑装,出现在遍地碎银中,她的面容被天神眷顾,不因金银而庸俗,反而在它们的烘托下变得更为明丽而耀眼。
有北蛮士兵望着曲萝衣,揉搓了几遍自个的眼睛后,脱口而出道:
“玛里娜女神,是玛里娜女神啊!”
便有更多的北蛮士卒把目光投注到曲萝衣的身上,为首的将领在仔细端详过曲萝衣的面目后,滚落马下,匍匐于地,叩拜道:
“真的是玛里娜女神啊!”
曲萝衣微微偏过头,悄声问一旁的韩魁:
“这位蚂蚁女神是谁啊?”
博学淡定如韩先生,此刻迎向路老板妩媚又天真的双眸,也不得不用嫌弃的语气掩盖那些因为曲二小姐美貌升华而产生的惊艳:
“是玛里娜女神,相传她是北蛮第一美女玛里娜的神魂所化,是北蛮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如此溢美正气的形象把路老板镇住了,眼见着北蛮人此起彼伏地跪下,她脑子里飞速打转,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造成了这样美丽的误会。
分明方才她身着紫袍的时候,北蛮人可没少朝她下手,怎么换了身装束,他们就变成了这一副膜拜的状态。
曲萝衣想到了什么,遂问身边的施宝来:
“这身骑装是哪里来的?”
几日前,曲萝衣麻烦一同在城墙上力敌的施宝来找一身干净利落的骑装,她虽是随口一说,但施宝来却一点都不敢怠慢路老板的要求。
他翻遍了自家仓库,从祖宗的宝贝里翻出了这一套库存,连带着一整套头纱和头面,一同送给了路老板。
路老板原先也没有仔细看,以为庆阳关地邻边境、各族交融之下骑装难免有些异域的风情。曲萝衣那会忙着感叹这施公子到底是富贵人家出生,这随便拿出手的东西都如此不菲,如今低头细细打量自己浑身上下的装束,才觉得这哪里是不菲,分明就是将绝世的工艺品镶在了身上:
这一身戎装乍看并不十分扎眼,细看之下却能在细微处看见许多端倪。上衣剪裁得体、凹凸有致,紧紧包裹着曲萝衣曼妙的身姿,把她身上的每一处弧度都勾勒到了极致。胸口和腰侧都做了样式复杂的开口,露出的弧度或饱满或纤细,恰到好处,不会令人心生非分之想,却会让人感叹造物者的神来之笔。
下装紧紧贴合着臀腿线条,涉及颇为硬朗大胆,用料不多,女人两条纤长健美的腿几乎是完全裸露,腰下一条长链垂落至大腿处,宣挂着各色寓意不明的物件和一些短小精美的兵刃,脚上套着一双花纹繁复的牛皮靴,尖锐的翘起迎合着女人无与伦比的曲线,将英武和绝色演绎到了极致,使美艳和华贵跃居到了尘俗之上。
曲二小姐的身姿但凡纤柔一些,都不足以撑起这身华服;曲二小姐的纤腰但凡粗上一寸,都穿不进这套好似量身定做的骑装;曲小姐的双腿但凡短一些、柔一些、暗淡一些,都显不出这身骑装的华美绝伦。
有些衣物,不是粉饰,不是雕琢,却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皇冠,它宁肯在沉寂的箱笼里蒙尘千年,也一定要等到那个天选的人物出现,重现它当日在北蛮第一美人玛里娜身上释放的光彩。机缘巧合也罢,弄巧成真也好,曲二小姐是它蛰伏千年,等来的第二位主人。
说来也巧,曲二小姐的长相原非寻常的大雍美人,五官轮廓若用大雍朝的审美去评判的话,不算精美,不比倪裳,但是若用北蛮人的眼光去衡量:
“玛里娜女神,你的眼睛就像沙漠里的明珠一样耀眼,你的肤色就像马奶酒一样绵密,你饱满的唇恰似多情的玫瑰,你精巧的鼻可比琥珀琉璃,婀娜多姿的身段世间无人能及,你的所有无一不是我之所爱,你是浩渺天地赐予我的女神,无可替代。请你成全我寝食难安的爱慕,成为我相守一生的妻子吧!”
施宝来停驻在曲二小姐身上的眼神绝非出于偶然,他此刻从成千上万的北蛮士兵殷殷期盼的眼神中找到的认同感远超认知。
摈弃了礼教和杂念,定睛去细品曲二小姐此刻芳华,韩魁徒生出一种念想:
“路老板祖上当真没有北蛮血统吗?”
曲萝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
“本小姐乃是土生土长的大雍子民。”
韩先生冷静下来当知路老板的底细,也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滑稽可笑,遂收敛玩笑,打马凑近路老板,正色道:
“路老板仰慕者众多,连敌军大将都甘心拜倒在路老板的石榴裙下,路老板不妨将计就计吧!”
此言一出,路老板未置可否,反倒是并骑在她身侧的施宝来先出了声:
“不行,这太危险了!”
韩魁当然也知道危险,不过都是无奈之举:
“施家小公子,庆阳城中如今有三多,银子多,女人多,是非多,却唯独有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