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关施氏一族深耕此地数十年,权势深厚,到了这一代,却选了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当家,其中原因并非是施家男丁不旺,而是这女人确实是有些手腕和能耐的。
在她掌舵下的施家,在这十几年的时光里,不仅守住了家业,继续把控着对庆阳关的军政,还攀附上了东宫这颗大树,洗清了家族不光鲜的背景,为后代致仕铺平了道路。
建树可谓颇丰,影响可谓深远。
施悦来唯一的败笔大约便是十多年前招揽了眼前这位吃里扒外的赘婿,以致于情感上遭逢了今日的劫难。但施氏毕竟是走过大风大浪的人,在短暂的情绪失衡后,她又迅速找回了自身的气场。
施悦来以施家在庆阳关的威望和手中握有的军兵,在向路家在庆阳关的掌门人施压,如此显而易见,几乎便是在说:
“你路家,究竟还想不想在我庆阳城中开门做生意了?”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刁钻,几乎在拿权势同钱财做交易,逼着路老板亲手将画师推出去。
祸水也罢,奸细也好,全凭施氏去定论。
路老板若只是寻常的老板,或许早就已经就范了。可是偏偏,路老板她一向来走的就不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路线。
要她把曲倪裳推出去成为众矢之的,曲萝衣内心有那么一瞬升腾起了欢愉,她转向曲倪裳,小声迅捷地说道:
“长姐,你也有今天!”
她也曾被人碾落过尘泥,她也曾被人指鹿为马,至今她不能用“曲萝衣”这个本名,只因为有人鸠占鹊巢。
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楼上的看客一度以为曲萝衣会落井下石,但曲倪裳知道她不会。
萝衣纵使分不清谁是朋友,但她分得清,谁是敌人。
果然她面向曲倪裳的时候一脸得意,面向施悦来的时候又立马变得面无表情:
“我路家是什么样的背景,风夫人你不知吗?”
“庆阳城中的军士好生清闲,招摇过市竟然只为捉拿一名奸细。却好意思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家国天下。路某所见军士,披荆斩棘、血染沙场,却往往身首异处,埋骨荒野,他们从不将功绩放在嘴上,只会将使命放在心里。”
曲萝衣这样说,脑中是路云起的影子,高高耸立,挥之不去。
她这样轻描淡写地描述,令在场的百姓哑口,令无数迎前的军士低了头。
军兵不能征战沙场,却在这里充当爪牙,实在不是一件光鲜的事情。
有零落的掌声响起,响在曲萝衣的耳畔。
曲倪裳一边鼓掌,一边赞许:
“不错,不错。”
曲萝衣对她难得的夸赞十分受用,却听她说:
“路云起他,教导有方,不错,不错。”
曲萝衣心中气恼,小声嘟囔:
“干他何事?”
她虽这样说,但她心里知道路云起的一身正气和壮士豪情,在潜移默化中已经影响了她,让她不再执着于自身,看问题看人都有了更长远、更包容的见解。
这样的变化,无疑是曲倪裳想要从曲萝衣身上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