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曲倪裳缓缓放下手中茶杯,对风大人的邀约她并不感到意外,让她些微有些意外的是,风大人想见画师的迫切。
这位风长鸣风郡守,十年如一日地在众人面前表现他的爱妻如命,不论本心如何,耐心和定力都足以叫曲大小姐为之侧目。
姐妹俩互看一眼,鱼饵已经上钩,虽与先前所想稍微有些出入,但丝毫不妨碍她们“坏”人姻缘的决心。
小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风长鸣一抬头,便见到了他一生所见最动人的颜色。
小楼上相携而下两个女人,一个素衣男装,折扇轻摇,脚步轻快,笑声朗朗,乍一看会以为是谁家公子误生了一张俊俏女儿面,细看之下,便见她耳上坠着的一副白玉耳环,手上戴着的一对白玉雕花镯子,分明都是女儿家的时新样式。
来人女扮男装,却又无意掩饰自己的女儿家身份,所着男装只为图个方便。
如此不拘泥又洒脱,叫人不禁高看她一眼。
然而多看一眼,便会被她清明又世故的眼神勾去了深思无数。
风长鸣在春风楼伶人口中得知,这个女人便是近来庆阳关中风生水起的路老板。
跟在路老板身后的女人,白衣如雪,轻纱覆面,满头青丝仅用一根素簪子盘了,悬于脑后,与春风楼里的莺莺燕燕相比,这女人几乎是素面朝天、不饰寸物。
然而,庆阳关郡守只与这白衣女人对视了一眼,便深觉此女定是倾城绝色。
娥眉更兼媚眼,顾盼间,流光如彩霞,让人忍不住陷入她的情绪里,喜怒哀乐全凭她操控。
在绝对的美色面前,衣着与装饰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手中拿着一支紫毫,乍一看朴实无华,细品之下风长鸣却觉得分外眼熟。
风长鸣觉得自己定是在何处见过这支画笔,却一时又没有想起来是哪里。
不论如何,画师手中画笔,已经昭示了她的身份。原来京都城里来的画师,竟然是个女人。
白衣女子刚刚下楼,风长鸣便迫不亟待地询问:
“阁下便是那位从京都城里来的画师吗?”
桌案上放着几幅美人图,曲倪裳广袖轻飏,雅睫翻飞,纤手指着画作,对风郡守说:
“听闻风郡守在画作上颇有造诣,可否指教一二?”
风长鸣闻言吃惊不小,他自打娶了施家的小姐,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提起画笔,这女人看着年岁不大,竟然知晓他的过往?
他确实是作过画的,那一度是风郡守谋生的手段。
少时的风长鸣一日作画几十上百幅,乃至摆脱生计之困后,他一度将其视为一种穷困过往的象征。这么多年,他用成千上百幅文士画作装点过自己盛大华美的宅子,却不曾重新拿起画笔亲自画上一副。
他将画作视为供人赏玩的东西,他品鉴旁人画作的时候才会对自己眼下的生活感到无比满足:
富足,矜贵,高人一等。
他不用因为权贵的一句话,把同一副画作更改上十遍,改到自己早已忘记了这副画原本的意境和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唯有一次有过提笔的冲动,便是看到翰墨轩老板不小心夹在书画作品中的那副美人图。
惊为天人。
却不是因为人。
旁人看画,只看内容。但对于如风长鸣一般的常年习画之人而言,他看的是构图,是着色,是运笔,以及人物的神色、气度,看完那副画作,风郡守私下里又命仆人收集了更多那位传说中的京都城里来的画师的作品,无一例外,那些作品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