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换作任何一个人说,都会遭来在场诸人的质疑。
但是路大老板自己说了,却没有人可以反驳。
曲萝衣看着路云起,本能地将目标锁定在了他手边的画卷上。
“好了,都散了吧。”
路大老板一声令下,商行的伙计们当即行动,有序地把草场的看客们往外清;看客们也都像遇到瘟神似的,迫于来人肃杀的气场,自觉往外撤离。
独留了司空郡主一行在场内,她看向眼前的胡虬大汉的眼神淡漠,不明白此人为何有如此大的权威,遂问道:
“你哪位啊?”
曲萝衣此时正接过路云起手中的画卷,才看了一眼,她便知道路云起为什么要将过错归咎于北蛮人了。
她眼中锋芒扫过刚才回话的下属,那下属唯诺不敢伸张,但眼神中的躲避已经足以说明:
他们受谁指使,为谁充当爪牙。
曲萝衣急速上位成为路家在西北一带的主事,虽有路云起力保,却难免遭路云起手下老人的嫉恨。
其中,最看不过眼的,当是路家在西北一带原来的主事,上一任的路焱。
这路焱自从褪下了主事之位,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名姓,他原名叫刘孚迦,生得高大硬朗,是自小追随路云起的护卫,一直深得路云起信任,虽然在结交东宫一事上触怒了路云起,但是路云起觉得其情可原,便依然将其留在了身边。
只是,西北的主事之位,刘孚迦需要让给曲萝衣。
刘孚迦用路焱这个名字已经多年,几乎与这个名字融为了一体。
他知道路云起设下路焱、路淼、路鑫、路垚这些名字的初衷,明白“路”字在路家商行里的权威,他本就十分不甘愿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取代了,后又看着小丫头片子在庆阳关混得风生水起,屡屡得到路云起的褒奖和赞许。
刘孚迦知道,自己若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选择对最近风头最盛的骆驼行下手,以此给小丫头片子设绊子。刘孚迦在西北盘踞了多年,论威信、论人脉,除却路云起无人能够与其想比,骆驼行的伙计听其命令,自导自演了一场下毒的戏码,嫁祸给今日前来骆驼行商买骆驼的第一波客人。
曲萝衣囤货居奇不假,她给骆驼定了高于收购价的卖价也不假,但是她没有开天价。
骆驼行的伙计故意开出了远超常人承受能力的天价,意图便是挑起与客人的矛盾,进而把骆驼中毒的缘由嫁祸给这一波不满的客人。
只是,刘孚迦没有想到的是,他碰到的这波客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司空郡主一行不仅不是善茬,还很能找事。
谈价格的时候,黎王妃一行便意识到骆驼行的人有意挑事,哄抬价格不说,伙计引着她们一行去栅栏口看骆驼的时候态度也是十分傲慢:
“你们出门打听打听,现在整个庆阳城中,只有我们路家商行一家还有骆驼售租,你们不买的话,后头有的是主顾排队等着。”
黎王妃亲自开了口:
“听说你们路老板是出了名的侠义慷慨,他知晓你们下边的伙计做生意都是这般不顾体面的吗?”
那伙计便摇着头说:
“我们大老板侠名在外不假,但架不住我们西北新来的这位女老板是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丝毫不讲道上的规矩啊!我们呐也都是听其命令行事,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您呐也别朝我们发火,要怪就怪我们这位不懂世故的女老板吧!”
正说着,黎王妃便瞧见栅栏里有伙计张罗着给骆驼喂食草料,负责招揽生意的伙计顺着她的视线说:
“我们商行的骆驼啊,那都是一等一的好骆驼。这一顿草料喂下去,沙漠里走一遭,从庆阳关到甘州绕一个来回,都不带歇停的。”
喂食草料的伙计动作熟练,不一会儿便把草料铺陈好了,骆驼们纷纷聚拢,朝着草料的方向行进。
黎王妃听了伙计的话,帷帽下的娥眉便轻轻蹙了起来。
她不了解骆驼,但是比这些伙计,更了解自己的妹妹。
她了解曲萝衣的心计深沉,心知她不会为了一时的暴利毁了长远的口碑。
曲倪裳根本就不相信,伙计报给他们的天价,是曲萝衣定出来的。
但曲倪裳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出在哪里,她只是本能地用眼神四处搜寻,企图找到一些支撑她内心怀疑的蛛丝马迹。
果然,她看到草场边上一根隐秘的廊柱后头站了一个人,那人注视着草场的动向,神情异常严肃,拳头紧握、唇角紧抿,看上去就像是在筹谋着什么。
他似乎隐约感受到黎王妃投射过来的目光,仓惶间回头,尚不及与其对视,便迅速地消失在了柱子后面。
黎王妃回神,她注意到草场上的骆驼似乎有些厌弃今日的草料,有几只闻了闻草料上的味道,只高昂着头颅站在那里,并不下嘴。伙计跟在后头,似乎并不以为意,只一味地将更多的骆驼往草料多的地方赶。
黎王妃对身边的司空郡主和曾邻说:
“郡主,曾邻,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
诚然,黎王妃的设想确实很大胆,她的举动更为大胆。
她让司空郡主和曾邻把草场上栅栏门全推倒,把里面的骆驼全放了。
如此惹出了难以收场的事端,可那些伙计便像早有计划一般,只一味地追着黎王妃一行讨要说法,对四处奔散的骆驼反倒是没那么在意了。
青儿护着黎王妃从战局中脱离出来,黎王妃走到了那个神秘人方才站的柱子后面。
果然这里的视角出奇得好,足够将草场人们的一举一动全部看清。
纷争已经起了,眼下要等的便是一个能够处理纷争的人。
黎王妃翘首等在那里,其实神秘人所为正中黎王妃的下怀。
曲倪裳同神秘人一样,期待着一场能够把路云起和曲萝衣引出来的纷争。
诚然,租买骆驼这样的小事,是用不着黎王妃亲自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