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藏在袖口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心道:
若非王妃,她便因为幼弟的一口饭永远地被顾嬷嬷拿捏住了。
有一只柔然的手握了握敏儿的手,敏儿抬眼望向旁边的人,是青儿。
关于青儿的来历,敏儿是知晓的,但也是一直到了此时才知道孑然一身的青儿为什么会被顾嬷嬷拿捏。
顾嬷嬷望着青儿,一副恩赐的模样:
“青儿,你这会没有被发配去做了官妓,可全凭嬷嬷我向中宫讨要的恩赐。甘州虽远,比那军营腌臜、一群臭烘烘的男人虎视眈眈、饥渴难耐、争先恐后,可不知好了几千倍去!”
“青儿,你可得知恩啊。”
青儿静静地听着,如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不言不语也不反抗,仿佛无法摆脱命运的纠缠。
但顾嬷嬷不知道,她内心早已从彷徨变作了坚定。
那一日,顾嬷嬷派她去打探黎王一行的动向,纸鸢姑娘在马厩前叫住了她,纸鸢为王妃传话:
“青儿,你认命吗?”
饱经宫闱磋磨后,青儿心中的孤愤早就化成了眉间的愁怨,面对纸鸢姑娘对其往事的了然,她苦笑:
“青儿理应为父兄赎罪。”
纸鸢姑娘却说:
“青儿姑娘,你父兄在三四年前那场劫案中,并没有欺辱任何一位京都贵女。他们助纣为孽虽有错,但是初衷却只是想要换回你。”
很多年前,青儿便被告知,自己的父兄是助纣为孽的逆党,她被充为宫人,罪奴的身份伴随了她整个少女时期,但她始终相信父兄的品性,从未褪下过自小熏染的气节,从未在逆境中放下过心高。
她从未认同过旁人加诸在她身上的罪奴身份,在一众卑躬屈膝的宫人中难免显得格格不入。
直到她被告知,父兄参与了四年前的京都贵女劫案。
京都贵女,惨案历历,铁证如山,无从辩解。
从那个时候起,青儿告诉自己,她真的是个罪奴了。
她所有的不甘和努力,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她是罪犯的后人,她理应为父兄的过错赎罪。
青儿接纳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命运,不再为它感到不公。
官妓也好,侍婢也罢,其实青儿无畏。
她苟活着,像一个行尸走肉那般生活,愿以这漂浮苦难的一生,救赎父兄犯下的重罪。
可是黎王妃自纸鸢姑娘身后走出,亲口告诉她:
“青儿,我父亲变节后才升任大理寺卿,本宫同你一样,是逆党的后人。不仅如此,本宫还是京都贵女大劫案的亲历者和受害者,本宫可以告诉你,你的父兄没有罪,有罪的是逼你父兄落草之人。”
王妃之言,令青儿震惊:一个宫妃,为博取一个卑贱婢子的信任,竟然愿意将隐私相告,青儿毫不怀疑黎王妃所言。
但纵使王妃坦白至此,青儿早已失了心志:
“青儿一届女流,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王妃淡笑,目视高远:
“匡扶正道,人人有责。”
青儿在黎王妃的目光里,看到了黎王的旗帜耸立在蓝天白云间。
青儿不知道黎王与王妃的志向,但是她知道,当年欺辱了她、迫使她与父兄分离的是什么人!父兄是为了救回她落草,那个人才是所有苦难的原罪!
一股恨意和光明的感召自青儿心头升腾而起,她望着淡然自若的黎王妃,坚定地问道:
“王妃,青儿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