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士让褪下黎王身上的那件血衣，黎王妃原本是要环腰去解黎王身前的带子的，后来不知为什么迟疑了一下，改拿了把剪刀，四下五除二把缠着伤口的血衣剪碎了，再一一剥除。
就连给黎王更衣，黎王妃都是小心翼翼的，碰到难免的肢体接触的时候，黎王妃指尖方一触及黎王的肌肤，就飞快地弹开，进行下一步动作。
黎王妃处理这些细节，内敛不被外人觉知，落在旁人的眼中，便是黎王妃事无巨细伺候着黎王伤病，事疾勤勉不假他人之手，但是黎王与她近在咫尺、气息相交，早已感知到了王妃今日的疏离。
明明，她是在意他的伤痛的。
她为此蹙起的眉头，直到伤口完全处理好才慢慢消下去。
医士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他但凡有些什么风吹草动，无论是吸一口凉气，还是蹙一下眉头，她总是第一个发现。
她对他的每一个言行都有反应，就仿佛分了一半的深思在他的身上，痛他所痛，感他所感。
一个心思细腻、娇娇软软的女人，远比韩魁、曾邻这些刀枪不入的男人，更能牵动起黎王心中的柔软。
苏怀岷头一次发现，自己贪恋着女人的柔软与关怀。
为此，他有些不顾体面，又有些不择手段。
他甚至在伤口早已处理妥当后，像一个孩童一样撒了娇，一连冲着王妃说了好几遍：
“过来，本王伤口疼。”
可惜，方才处理伤口似乎用尽了王妃所有的柔情，抽身出来后，王妃变得铁面无情。
王妃向黎王行礼，端庄而恭敬。几日的适应，在黎王妃这个新的身份里，曲小姐显得从容多了。
无论她是曲倪裳，还是曲萝衣，她此刻扮演的黎王妃都无可挑剔。
王妃开了口，平淡中含了几分坚定：
“殿下，妾身与你不同。”
黎王不动声色，黎王妃继续说道：
“殿下或许可以身边宠着一个人，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但是妾身做不到，也接受不了。”
黎王这才恍然王妃在纠结什么，于是懒懒地接话道：
“王妃以为，本王心里想着谁？”
黎王妃咬下下唇，艰难出口：
“长姐。”
她说完这话本能地便想要逃跑，因为她害怕面对黎王苏怀岷的答案。
对于眼下的曲小姐而言，她既怕黎王为了哄王妃不承认对曲倪裳的爱意，又怕黎王承认了心中所爱却还想着同王妃温存。
但是比起一直这么不清不楚，曲小姐思量了许久之后，还是决意问黎王要一个答案。
十五岁的曲小姐，她所要的爱情，当不掺杂一丝的沙砾。
她好不容易逃离了东宫，可是眼下的黎王，与太子东宫又有什么区别呢？
像昨夜这般含含糊糊，情到浓时曲小姐终有一天会把自己交出去了。
如果那样的话，曲倪裳会像现在这般：在清醒后无比痛恨那样不自爱不自知的自己。
是的，她发现了，对于黎王苏怀岷，她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着迷。
他每一次在她眼前出现，伟岸如神明，所有的危机都仿佛能被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化解；他每一次出口，总能如愿慰籍她心中的惦念，给予她强大的支撑；他的每一次靠近，总能吸引着她走向无尽的沉沦。
但是，曲小姐所认知的爱情里，不该只有仰慕和沉迷，感动和亲近。
它需要一条底线，在猝不及防的靠近时，让彼此保持足够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