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里,因为一则被提前的婚讯,人人都在谈论那位新晋的荣安县主。
尚在闺阁之中的她,虽然受了曲大小姐与东宫恩爱的波及,不得已被当做替代品嫁给黎王,但是她在黎王身处低谷中所表现出的共损共荣的气节,却让京都城里的视线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荣安县主曲萝衣,人不可貌相,倒是识礼守节的好品德。
娶妻娶贤,实乃黎王之幸。
对比之下,远在佛门进修的曲府大小姐,挑起东宫和黎王兄弟争斗,于朝野,于天下大局而言,实属红颜祸水,罪孽深重。
在外人看来,庶女翻身后的荣安县主曲萝衣,可谓是春风得意。
新得了天家的封号,新得了如意的郎君。
天家的一场争斗,黎王失了贵妻,东宫失了爱人,曲大小姐失了声名,唯有荣安县主人财双收。
一个洗脚婢生的不受宠的庶女,能够攀附皇族,成为皇子的正妃。并且能够赶上皇子失意的时候,在天下人面前主动示好,有了此份患难相随的情谊在,纵使将来黎王厌了新妇,也要给她体面与殊荣,不然何以对得起荣安县主此举的逆流之勇。
人逢喜事精神爽,京都城里的看客们惊奇地发现:
曲府那个素日被盛世芳华的大小姐全面碾压的庶出的二小姐,近来颇有麻雀飞上枝头后凤凰涅槃的态势。
她,变美了。
原本黑如墨碳的肤色竟然奇迹般变白皙了,肤如凝脂,红润且有光泽。
底子变好看了以后,她的其他五官也都变得顺眼了起来,原本细长的单皮眼张开了后竟然自带三分媚相,能勾人,却不俗艳;
原本略显圆润的鼻头幸而配了个挺直的鼻梁,秀气虽不足但多了几分憨憨的可爱,正好可以收敛眼眉间多出的几分攻击性,很得长辈们的欢心;
原本敦厚的唇添了朱红粉黛后,变得鲜艳欲滴,俨然是那张脸上最夺目的部位。
原本方正的脸褪去些许婴儿肥之后,竟慢慢地收敛成小巧的瓜子脸,与五官无比和谐地呼应着,在豆蔻年华的加持下,显出了独具一格的美。
洗脚婢阮氏当年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要和貌比潘安的京都才子曲蕤飏春风一度,受尽白眼也要生一个高攀之人的子嗣,在荣安县主曲萝衣身上显出了成果。
这荣安县主自打走上了正道后,除了颜色上一天比一天鲜亮,还显出了比京都贵女们加起来都好使的脑子。
西边街铺上的那几家店面,听说如今都是她名下的产业。
这几家首饰铺、成衣摊、古玩行原先便听说主家非富即贵,不在意外头的这些小营生,早前呢经营得不温不火的,往往有生意做店家都不是很热络。惯常的宗旨便是:只要不惹事,能供得上主家的需求,生意什么的便都是其次。
可自从划归到曲二小姐名下后,这几家店铺的生意显见的是一天比一天红火。
曲二小姐惯会打如意算盘,就这么些功夫,这几家店铺将店家和小二全都换了个遍,隔三差五地店铺里便推陈出新,首饰成衣都是南来北往顶顶好看新鲜的样式,招呼生意的小二又出身清白、惯会交际,把京都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哄得团团转。
店铺名气大了,这生意红火还在其次,这些店铺还经常会招来一些名门贵眷光顾。每逢这些时候曲二小姐会亲自出门交际,借机给各府夫人小姐塞了不少稀世难见好东西,才不过月余,店铺和曲二小姐的好口碑便都已经立了起来。
侧妃冯千语乘坐的车驾从灵觉山上下来后,途径西市大街,便亲眼见到了曲二小姐名下这几家铺子的热闹景象。
婢女巧夷掀起车帘,对马车中的人毕恭毕敬道:
“小姐,咱们到地方了。”
诚然,冯侧妃的车驾不是路过,这几间店铺本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马车里的人闻言雅淡地吟哦了一声,扫了一眼门庭若市的那几家店铺,对马车前默侍着的几个家丁缓缓吐字道:
“砸吧!”
护卫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巧夷更是傻在了当中,回神问道:
“小姐,这不合适吧?这可是京都城的地界,多少达官贵人扎根着呢,咱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冲进去,传出去恐怕影响不好。”
侧妃却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声名:
“便是要京都城的达官贵人、小老百姓都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她曲二小姐在本宫头上撒野,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巧夷唯唯诺诺,还要再劝说,却见侧妃兰指一翘,沉声道:
“怎么,你们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家丁护卫们闻言当即操起家伙,几个五大三粗的领头,耀武扬威着就朝那几家店铺去了。
说起来,侧妃冯氏在京都城里横行了许多年,骄纵淫奢的名头虽响亮,但砸人场子的事情却还是头一次干。
手下人神色上虽然兴奋得很,手底下却难免有些生疏,到了店里也只顾着吆喝:
“砸店了,砸店了,都让一让,我们要砸店了。”
半响过去,店里的客人倒是驱散了不少,物件却是一件也没有损毁。
曲二小姐店里面的陈设都属上陈,出入也都是京都城里有钱有脸的人物,因而雇下的几个护院也都是孔武有力、五大三粗的,听见侧妃手下的叫嚣,全都蜂拥出来了,掌柜的迎在前面冷眼陪着笑脸:
“敢问是哪路的朋友,咱们是犯了您哪里的忌讳,说出来大伙商谈商谈,何至于要动手呢?”
“咱们店面虽然不起眼,但是咱们东家也是京都城里的名门贵女、皇亲国戚,这是整条街面都知道的事,你们出门都可以打听打听。别等伤了和气,再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报上尔等尊姓大名,咱们也好对东家有个交代。”
这一会的功夫侧妃已经扭臀摆胯从马车上下来了,才进门就听到店家颇为自得出口的“名门贵女”、“皇亲国戚”,脸色恹恹很是反感,她露在薄纱外边的一双眼眸迅速地在古玩店里巡视一圈,指着一只最为贵重的蜀瓶对底下人说:
“砸了,本宫今日就想听个脆响,砸多少都算在东宫的账上。”
“本宫倒想要瞧瞧,谁人能在我冯千语面前称自己是什么名门贵女、皇亲国戚!”
“不要脸也要有个底线,人没嫁进门派头倒是摆得足了,本宫今日就要刹刹你的锐气!”
侧妃动了东宫之名,一时威风四溢,底下纷纷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砸瓶子的砸瓶子,掀桌子的掀桌子,踢凳子的踢凳子,卷铺盖的卷铺盖,一时拼拎乓啷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带了曲二小姐名姓的这几家店铺便被侧妃亲自带人砸了个底朝天,坊间盛传:
曲二小姐得罪了冯侧妃,侧妃发怒,要弄死她了。
待消息好不容易经由跑腿的小二传入曲府,传到曲二小姐耳中的时候,冯侧妃打砸抢掠的威名已经在西市大街上高高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