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斯坦荡,引得曲倪裳迫不及待地追问: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亦被歹人所劫的话,殿下是希望我保全清白,还是保全性命?”
这是自梅菉事发便一直根植于曲倪裳心中挥之不去的疑惑,梅菉一句“与生命相比,清白算什么”引天下深思,世人对其口诛笔伐,但曲倪裳却知道梅菉先生多次高调地在公众场合宣扬此言论,是为了保全那些受辱后内心仍在清白和性命间痛苦挣扎之人的性命。
梅菉想要她们听进去,不惜以身试法,触怒权贵。
然而,那些人大多数还是在受辱被救后,相继自缢。她所知道的活得最长的那一位,后来也因为被夫家退了婚,悬于梁上自尽。
梅菉的努力和舍弃,在那一刻变得毫无意义。
世间不会有男子可以忍受女子失去贞洁,黎王应也是如此。
“我会保护你,那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黎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曲小姐眼中的亮光一点点黯淡,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她本以为黎王与世间凡夫俗子是不一样的,她本以为黎王是真正懂梅菉的。
“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曲倪裳请你记住,同性命相比,清白并不算什么,请你一定要等我来救你,不要做任何可能危害生命的抗争。”
这才是黎王苏怀岷真正的回答。
有一瞬曲倪裳怀疑他的冠冕堂皇,但见他眼神坚定,肃然补充道:
“跳河这样的傻事,不要再做了。你害怕失去清白,但我害怕失去你。”
他的回答有些超乎了曲小姐的预期,有一瞬曲倪裳觉得三年前她落河时,黎王就在现场。
“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你知道?”曲倪裳愕然道。
“历历在目。”黎王答。
“你怎么会知道?”曲倪裳不解。
苏怀岷替她拢了拢狐裘披风,方回:
“你当时冻傻了,很多事不记得了。”
不等曲倪裳追问,苏怀岷执起曲倪裳一只手,往那柔弱无骨的指尖套上一物。
曲倪裳微感凉意,低头一看:
昆仑玉戒。
那只被她摔碎的昆仑玉戒,被能工巧匠用金丝修复了,重新回到了曲倪裳的指尖。
金丝镶过后,尺寸略微有些变小,轻易褪不下来。
太子有一句话并非虚言,昆仑女戒,天下地上确实只得这么一只。
“亡母遗物,切莫再掉了。”
黎王温文的语调如春风拂过曲小姐的耳畔,让她无法拒绝。
一声如蚊子般轻鸣的“嗯”出口,满承了曲小姐此刻的意愿:
往后余生,昆仑玉戒真正的主人,才是她的宿命与征程。
她一双小鹿眼中忽而闪过几抹狡黠:
“殿下怎知,当初我会在太子送来的那许多礼品中选这只戒指?”
黎王疏朗一笑,轻轻弹指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本王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的人不会连这点眼力见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