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的艾利克斯终于被便利店的店长辞退。
一方面他过于神经质的精打细算赶走了许多客人,害死人后的悔恨让他力求一切的完美,经常以签字不工整为由拒绝给使用会员卡的客人开具发票。另一方面他总是会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开始脱去身上的衣物,因为已经不存在的红肿让他的皮肤难受。至于那便利店老板被查出是个邪教教徒,利用商品来传播一种病毒,那就是后话了。
艾利克斯无助地走在无限城样式的街头,他的一个茧下生了个水泡,让他无比难受。
在现世以外的地方,行走于街头就是最为危险最无助的体现,在无限城的正常休憩方式是找个室内,哪怕是个纸箱子也好,不少古老的愿望都能起到一定作用。
艾利克斯的眼珠在眼眶内随意地飞舞,左眼和右眼都能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的大脑已经停顿。他的眼睛给了他两种景色,一片是街道,一片是模糊的天堂,死后能享用的美酒和圣泉在向他招手。
他已经超越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他捡了一个还像样的酒瓶,但没找到能接水的地方。
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也无法和他交互,所有的门窗都像是地图边缘的贴图一样焊得死死的,许多店铺开着,但类似空气墙的存在让他无法进入
累坏了的艾利克斯不禁回想起人生中幸福快乐的时候,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来到无限城之前。
那是他最平凡的日子,但是总是缺少了活着的激情。他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无论是学习,爱好,还是工作,生活中的一切都是一滩浑水,偶尔会晃动一下,可只要一闲下来,整个宇宙都在缓缓压迫着他,让他无法呼吸。
无精打采地玩乐,漫不经心地学习,每天看着同一片天空,感受着同一个太阳,人生竟可以如此悲哀,只不过是在广阔天地间被缓缓磨损的一块尘埃。
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他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他最终选择来到了无限城,告别自己温暖的家乡,来到这个可以实现灵魂诉求的地方。他用一个愿望欺骗了海关的工作人员,剩下的两个愿望许下了今生最大的诉求:我想要快乐地活。
愿望的力量确实在生效,他能感受到。他在衣兜里发现了许久前的零钱,在路边捡到了带着一点金的雕像,路过天桥的时候抬头就是春光,购买电脑商家误发成了更好的款式。这些足以让人炫耀的小惊喜在他看来十分可笑,这就好像是大富翁,看似偶然的事情只要前进就一定会发生,就算遇得多又怎么样,难道拥有一个讲义气骰子就是人生存在的意义吗。
他无视掉所有的东西,拒绝承认愿望的实现,愿望的力量似乎因此开始失控,比起给他正常人想要的好处,愿望选择了以另一种方式前进。
出门捡到的钱其实是某个流氓团伙画的有毒艺术涂鸦,工作中和蔼前辈的真面目是要他,路过天桥时看到的春光带来了无尽的威胁和谩骂,但无论怎样,总会以一种神奇的方式来回归正规。
愿望的力量在强迫他了结这个愿望。
快乐的定义可以是没有痛苦。
不,他不会,如果连无限城都无法满足他的要求,那他这辈子都一定只能郁郁寡欢。艾利克斯要抗争到底,难道这愿望还能杀了他不成?
愿望的力量确实开始狂暴。
他讨厌的同事确实因为一场事故闭上了臭嘴,但代价是艾利克斯亲手杀了他,丢了工作,进了监狱。
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只想离开监狱,不知名的疾病更是让他的心脏时刻惶恐地跳动。最终,由于治安管理法的更新和配合调查有功,他在病好了后居然被无罪释放。
他几乎可以感觉到愿望在质问他,是否这样就能满足,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出狱,一切都如他所愿。
不,这不是快乐地活,这是劫后逢生的喜悦,难道人只是为了不死而活着吗,那人生一定以悲哀结尾,这一世又哪里称得上快乐地活呢?
他简单拒绝了愿望的实现。
愿望气急败坏,不断将他放在生死关头,让他的脑袋里充满“想要活着,想要吃饱”的简单想法,再给他普通的满足。
只要能吃饱,乞丐就会快乐,只要能住暖,难民就会感激。但艾利克斯曾经幸福过,他想要的东西远不止这些,他还能继续坚持,如果说上天给了他一些东西来弥补先天上的感情缺陷的话,那就是他的倔强,面对痛苦他也会退缩,但是他也知道,愿望的结果是“快乐”。
愿望近乎暴走,在“狱友之家”的负责人带着他和另一些刚出狱的人找可以暂住的房子的时候,一架飞机对准了他从天而降,尽管飞机在最后关头被神秘力量击毁,艾利克斯活了下来,但是他失去了和狱友之家的联系,身上的财物和证件也丢掉了。
他来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这里看着像无限城,但是所有的居民都视他为无物,他用尽一切能想到的方法,求救和自救都以失败告终。
尽管没有任何依据,他能感知到愿望在向他低语,只要他愿意屈服,可以给他原先的生活。
艾利克斯依旧选择拒绝,要说有什么理由的话,那就是他觉得既然自己许了愿,就一定要被实现才行。
这是愿望,又不是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