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恨不得将他们撞死,马步踏溅漫雪,“龙焰”絮絮不息,冷锋和铅弹清扫一片,硝灰扬而不起,恶人们的尸首抛下四个,剩下两人仓皇逃窜,侍从们就骑马撞击他们,把他们抛出一弗仗远,不断用马蹄践踏他们的身躯。
管家恨不得亲自将剑客剁碎,又不甘心理智被埋没之后事情的联系被削断,就叫侍从们下马,卸下他们的武器,又将他们的衣领紧紧拽住,磕在树桩上五六次才肯罢休。
阿梅代咆哮道:“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杀大人和公爵小姐。”
“无可奉告。”受到指使的人矢口不谈。
老翁头一次如此不讲情理,以剑柄稍大力些拍打他们的脸,“那就去第五庭好好说清楚,我不会招待你们。”
“我能把他们打一顿吗?”很多人激愤着要用剑末的锤打剑客们的身躯。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大人和小姐救回来!”管家失落地抬起少爷的臂膀,气焰从未被眼前的悲剧所冲刷、刻印,钉在他这个家翁的心中许久不散。
有那么一刻他要落泪,雪很扎眼,不断地哀叹和祈祷,碎碎念和眨眼要染红他的眼眶,比桃还更红一些。
老伯爵生前唯一的重托,是系在年比古树的管家心里为数不多的弦。
还有些受伤的剑客挣扎着爬行,也被劳斯丹德家的侍从揪出来拳打脚踢,不少人濒临一命呜呼,后来有些干脆救不活,就抬回去安葬。
人的生命转瞬即逝,春去秋来,寒来暑往,遇到不起眼的意外,很难说这是不是神的考验,当然这是在普遍的认知里,教堂钟声的背后是敬畏自然和真理的念头,这一话术下阐述的。
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罗克娜知道如此沉淀于灰尘愁暮的消息以后,丝毫不掩饰对此的悲伤,眼泪落在刚熟络蒸红的铁条里,白雾都不待她反应就消失了。
劳斯丹德的小姐没法以上天的期待这一说法说服自己,如果真的这样,那祂就是所恶,因为他们都没有想伤害任何人的欲望。大祈言集录[1]所说对恶之恶,既不是滥恶,为了制止恶人的暴行滥加比它更多的恶来阻止它本身。
不是诱恶,也就是诱使或期待他人犯恶,如果真的实施了而趁机反对它而行恶,也算是恶。
它是御恶,是对方加害在他们头上的恶行,采取有必要,保全自己的恶,是截然而止,不能停止加害之后再犯的必要之恶,它就是对善良的保护。
这种考验或惩罚过于严苛,难倒要反对自己本身吗?
现实难以承受,无形的锥痛撕裂罗克娜的意识,比冰锥贯穿头颅还要郁痛百倍,她喘不过气,就跑到宅邸外面,却喊不出一句话,哽咽也发不出声。像是聋了一般,拿起火器射击,也觉得完全陌生,没有感知,瘫坐在庄园门前,她已经尝过离别的苦难,没想到她的好友如今面临漫漫长夜,昧不能醒的混沌,长兄濒临死亡的双重打击,查理的亲妹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在这种关键时刻除了劝说自己不能倒下,还不断地默念:
“请他们一定要醒来……”
近黄昏的时候,这消息便传开来,至少整个府邸和庄园田地都听闻刚来的噩耗。
在家里的女仆也感到意外和悲伤,有些姑娘在做工的时候想起主人对她们的好,有时候也会啜泣,罗克娜就把她们找来,与她们拥抱。
“我哥对你们没有过失吧?”妹妹问她们。
其中有姑娘哽咽着说:“没有……主人虽然说话有些冷,他记着我们的需要,上次烫伤的时候还给我们送膏药。”
罗克娜故作镇定地问:“没有非礼你们还是克扣工钱吗?”
那些女仆说:
“我们不会为那种雇主流泪,劳斯丹德大人却不是。”
“没他的耳旁风我们一点也不舒服。”
“例如大人的祖父,抱歉,可……”又有一女仆不顾后果地说。
罗克娜没想要追究,更不想谁的过错。
如今也没再撑着自己的男子气,她忍受太久了,在宅邸阶梯上大哭不止,“如果有什么对你们有过失的地方,我向你们道歉。”
要好的一位女仆薇薇安是典型的乐天派,是在众没有因此泄气的姑娘。
这期间她筹措着给大家做饭,又做了些软饼,递给在场哭泣的人,又安慰罗克娜:“墨利保佑,他哪晓得邪恶怎么施展,又不是巫师。我们也不希望大人就这么抛弃宅邸的每个人。如果哀伤淹没大家的思绪,食物是很好的良药。”
女仆们尽管不高兴,今日的遭遇让她们非常不安,也安慰道:
“没事的罗克娜。”
劳斯丹德现在并非黯淡无光。
众人望着雪花漂浮在她们的头顶上,没人不愿他们从铁色荆棘的磨难中苏醒。
与此同时,在查翁的困境越来越严重,查翁男爵正好从这里赶来,居然发现“疯马”就在附近。
“停下,快停下!”道格拦下正在逃跑的男人。
可杰克拿着来复枪指着男爵,质问道:
“你是要抓拿我们的吗?”
“你这有些令我啼笑皆非,墨利没叫我送你一程,我从国王那里回来。”我摘下帽子,戴在他的头上,“没事,我担心维西罗克的状况,你尽管说。”
“我心有不甘,袭击了他在瓦尔贡斯特森林的爪牙,本以为村民忍受压迫之后他们就会反抗……”
道格甩掉鞋跟的雪,“然后呢?”
“他很愤怒,居然带了五十多人,我估计有这么多,先是殴打目睹我们的村民,还要追着我们走了一弗里远,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就来到这里,剩下的弟兄失散了。”
附近看哨的村民,他的仆人找到雇主,惊慌失措地,连掉下来的帽子都没捡,说:“大人!维西罗克的村长——拉索邦带着大队人马,他们似乎要与我们打起来,您快去看看。”
“夫人在那里吗?”查翁男爵问。
仆人说:“在,还骑着马。”
道格很诚恳地说:“勇士,你走吧。去到查维希,甚至更远的地方去,这件事尚未平息之前,你可是难逃厄运,但你的反抗不会视为罪恶,我祝福你能够逃脱险境。”
远去的骏马,它的背影愈加雄伟,临走之时又持着缰绳高举调查令,“我必会拿下。”
他快马纵跃树林小径,远眺那些村民,他们都聚在广场上观望那些在村门外的武装。
种种迹象表明拉索邦根本就不是来交涉的态度,刺刀和上待击发的燧发枪机令人不寒而栗,而且居然还摆好阵型,两列举枪向前,为了防守,在村门的临时守卫摆好街垒,都是村里不要的木制家具和废弃栏杆堆砌的障碍物。
“我向这里的村长——道格·德·罗比士,要求进村搜捕袭击村内守卫的歹徒。请问大人他正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