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白凌云找我好几回了,非让我去大队卫生所当大夫。我以前发过誓,这辈子绝不进医院。雪晴姐,你是高中毕业……”
米雪晴:“得得得,别打我的主意。什么大队卫生所,民办教师我都不稀罕。你要是肯回城,我倒是可以考虑。可你整天嚷嚷扎根蘑菇崴子屯儿,我真想不明白。”
“你要是从小就沿街要饭,天天靠打架过日子,窝头咬一口都硌牙!你就再也不想进城了。”
米雪晴:“农村什么样,你也只看的是表面现象。穷到什么样,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华子:“你不肯去大队卫生所,那我就更得去柳子富那边了。”
米雪晴:“你还要推荐田大裤裆?”
华子压低声音:“不关田大裤裆的事。我担心孙信义把柳大妞推荐到大队当会计。要那样的话,一场战果就白费了。我得过去透透口风。”
华子回到柳子富的劳动小组,会计窦凤礼一家已经被米永刚编到王子生那个小组去了。这个组有柳子富一家和田大裤裆一家,却只有华子和柳子富两个主劳力。
在这边干活儿,实在太气闷。柳大妞干活儿比米雪晴、李彩霞都厉害,但是一天到晚也不说一句话。田大裤裆不爱搭理华子,干活总躲着他。康淑君一天到晚,当着柳子富和柳大妞的面儿就跟华子黏黏糊糊,华子得总躲着她。
耘完地,就要归大队集中力量种地了。
耘地要用两匹马拉着一个带齿子的又长又厚的硬木板,把地里的坷垃都拖碎。
柳子富在前面赶马,华子在后面扶拖子。
岳友国带着田大裤裆、康淑君、柳大妞在后面把没拖开的坷垃砸碎。
东倒西歪,踉踉跄跄,跟着牲口来回跑,肚子咕咕叫,几个来回跑下来就两腿发酸。华子动了心眼儿,快走两步,一脚踏上拖板,另一只脚也跟着踏了上去。
可是左扭右歪的拖板一个前仰就把华子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哈哈……
后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大笑。一定是康淑君和田大裤裆!
华子爬起来追上拖子,抓住扶把,又跌跌撞撞跟上。
一只手抓住拖子扶把:“我来。”
是柳大妞。这么些天,终于听见她吐出两个字。华子愣愣地看着她扶着拖子,随着烟尘远去。然后尴尬地拿起了她的耘地耙子……
田大裤裆:“华子,扶拖子不如号脉轻省吧。”
“那也比你强。方子都看不明白还当大夫。”
康淑君:“你不去大队卫生所,还不让别人干啊。”
华子:“你们脑袋都让屁崩啦?我就是个小知青,能管大队的事儿?我是不肯再去卫生所当小大夫。我不去,大队用谁不用谁关我屁事!我不过是在白凌云跟前多说了一句话,我说当大夫没那么简单,弄错一点就是一条人命。大裤裆还不乐意,等你闹出人命,一切都完了。”
田大裤裆:“那你也不该打我……。哎,你这人太缺德,当面叫我外号啊。”
“我哪知道你本名叫啥?大伙都这么叫,我只好随着了。”
田大裤裆:“我叫田淑云。今年三十一,你得叫我姐。”
这个人倒是敞亮,不记仇啊。
华子:“姐。那天打你是我不对。可是面临手术台,出一点错就是一条命。你知道,要是在医院出现你那样的错,你这辈子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弄不好就得进去。”
田大裤裆:“唉,想想也对。没那能耐还想挣那点巧工分儿。那天李清华真要是出事儿,那可真是祸大了。其实我挺感激你的,你这个人岁数不大,真够仗义,我自己都认罪了你就是不签字。真是好样儿的!”
华子:“你也是个完蛋货,没那些坏心思为啥承认?打死都不能认!”
田大裤裆:“唉,我一个农村老娘们儿,都让人家斗怕了。”
康淑君还是不死心:“我家大妞还进过医院呢,你为啥不肯让她去?”
华子:“你这人是咬住那啥给麻花儿都不换是吧?谁说是我不让去的?我能管得着大队的事儿?”
田淑云:“对呀。用什么人那得大队书记发话呀。”
康淑君:“我家大妞又闷又犟。白书记让她当大队会计,她死活不干。就想当大夫。白书记说了,华子不肯带大妞,她也不敢用。这回你们都明白啦?”
华子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田淑云:“老康,白凌云就是没长脑子,你更糊涂了。大夫那技术,是说学就能学的?那得多大人情?有些祖传技术你就是叫祖宗人家也不能教。就是自己家人,人家还传男不传女呢。”
康淑君:“我天,要那样我大闺女可就难了。”
大田起垄,白凌云当队长还用大队机耕队的拖拉机。米永刚当队长,一垄机耕都不用,一律牛马犁。
这种活儿基本用不上二线妇女,只留一部分一线妇女。所谓的一线妇女就是身体条件好的未婚女青年。她们负责把地头犁杖调头时弄得乱七八糟的垄头用镐头规整起来。
华子的活儿是给柳子富的犁杖赶套。其实就是牵着牲口走,至于左右吆喝,调整快慢,全靠柳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