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窦诚请了大夫来,说积劳成疾,断出还剩两月寿命可活。
榻上的老妇呜呜地掩面哭起来。
姜晚笙也不知如何是好。
约莫五日后,一个黄昏,姜晚笙在自家二进的小院里喂兔子,与她蹲在篱笆边的女学生忽然歪头看门口:“江姐姐,窦公子找你。”
姜晚笙在正堂倒了茶,他说话还是那个样子,结巴口吃,半晌才道明来意。
想请姜晚笙帮忙,和他假成亲,了他母亲生前夙愿。
姜晚笙捏着茶盏,“窦公子,这事未免有些太荒唐了。”
窦诚眼神闪烁,紧张地道:“我,求……求江娘子……”他闷红着脸站起来走到桌前,二话不说就给她跪下了。
姜晚笙慌着起身,却没躲及,生生受了这一跪。
时人常言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般大礼让她受了,由不得她说拒绝,这事在俗理上似乎就成了。
一切都非常快,非常草率。
案上摆着件红色棉纱喜服,白日里女学生们好奇地拿着看,将袖口扯坏了,姜晚笙并不在意,熄灯便睡了。
晨起时,浑身困乏,姜晚笙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很长很长的梦,若比作河流,那是一条穿越了整个生命的河流。
内容记不清了,上半段恍如漫天荧火,光明璀璨,后半段是一潭死水,深黑沉寂,压抑着让人喘息不上来。
喜婆大清早便来了,笑盈盈道:“江娘子,我来给您梳发。”
姜晚笙把木梳拿下,“不必了,他救过我院中的女学生,还他人情走个过场罢了,不是正儿八经成婚。”
喜婆尴尬地哎了两声,退出屋去。
铜镜中映照出一张精致明艳的脸,蛾眉轻蹙,一双桃花瓣似的眼睛神采淡淡的,姜晚笙长睫垂下,手中握着齿梳。
她想起许多许多往事,许多许多过去,时间无涯,韶华易逝。那些过往尽化作长河里的微光,流失指尖。
要说恨吗?她其实没有非常恨他。
两家院落距离并不远,穿过三个巷子一条街就是,姜晚笙乘小轿来到窦家,两扇篱笆门向外开着,矮墙内隐约可见红绸飘扬,酒席摆了十来桌。
姜晚笙感到诧异,她下轿时,窦诚一身红来迎接,姜晚笙问,“不是说只给你娘敬杯茶吗?”
不摆宴席,不拜天地,也没有其他流程,单单让他娘喝口茶可以瞑目。
可目下院中宾客满堂,锣鼓喧天,阵仗未免有些大。
窦诚搓手,干笑道:“排,排场,要走的。”
篱笆院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姜晚笙半信半疑,走进院,见这些宾客并非空坐着,真跟参加婚礼似的,摆着酒,她极不自在。
再进正堂,就见窦大娘穿一身银红袍子,头戴大红花,喜气洋洋地坐着。
她是个常年寡居的老妇,窦家只她一个长辈。
只是这个精神头,真不像大半个身子踏进棺材板里的。
窦家的两个小丫鬟递了茶,藏了好多年的青盏,算是比较贵重的器具,姜晚笙没接,外面忽然乱嚷:“镇长来了!州——知州大人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