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玦冷眼瞧他,单手撩着衣袍下摆,上了一阶石梯,汤宗本就慢他两步,显得低些,他举高临下问,“那汤统领,查到了什么?”
汤宗:“一根三十米长的粗麻绳,两件较短的棉布男装,还有一份空白路引,以及八十余两盘缠。”
他本就以此为由,要太子撤兵,自然答得老实。
说完话立竿见影地看见太子殿下眸中深黑。
两人已到了殿前的丹墀之内,汤宗恭敬地弯下腰,朝他行了一礼。
沈卿玦周身冷肃走进殿内。
皇帝疲惫地揉着额头,迟迟没叫起身,白日的事情他听说了,叫汤宗去,事情才算解决。
接了太监递过来的茶,撩眼看着御案前的太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吗?”
“曾太师三朝元老,他不仅是你的老师,也是朕的老师,大喜的日子你带兵围府,可曾考虑过后果?”
“谁不服,杀了便是。”
皇帝端茶的手一顿,细长的眼睛微眯,诡异地露出一丝欣赏之色,好,够狠,比他这个当老子的狠。
皇帝叫关山茂倒茶,给他看座,幽幽地谈起婚事。
“这桩婚,朕本就不甚满意,你既娶了秦家女,不如将错就错,让她上了玉碟——”
噼啪,一只上好的精细瓷杯破裂,茶水滚烫,洒湿掌心和袖口,皇帝抬了眼,太监急忙忙上来擦拭。
沈卿玦将太监扶开,不顾掌心灼痛,直视皇帝,“如何将错就错?”
事不关己,难免态度轻淡。
皇帝晃着杯中茶水,眸色松快,不知打着什么算盘,提及儿子的事,满不在意地随口道:“你是太子,两个姑娘都是秦家出来的,娶谁不一样。”
“一样吗?”沈卿玦冷笑一声。
如果一样,面前这位九五至尊,因何不肯放下执念。
皇帝眼神一顿,戳中心底事般,脑海中浮出护国寺的匾额。
他自然有私心,将错就错对皇帝自己百利无一害。
搁下茶杯,水渍溅出来洒湿奏折,只沉声道,“让她上了玉碟,便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人在你东宫,差这一步,又有什么区别。”
沈卿玦薄唇微启,一字一句道:“绝不可能。”
他漆黑的眼神里翻涌着怒色,脸上冷漠如霜,神情凉薄。
两个人间的氛围没有半分父子亲情,亦不似君臣。
是一位人至中年疲态松懈的帝王,和气势磅礴冷血狠戾的下一任帝王。
太子被罚三日禁足。
这个惩罚无关痛痒,他本也不上朝,清晨,东宫的管事太监通报,跪在书房外,尖着嗓子,“殿下,秦尚书和秦将军……”
话一出口想起,这二位虽从牢中放出,目前还是停职状态。
没有职务官衔,相当于白身。
太监改了口,“殿下,秦家人求见殿下。”
书房内,沈卿玦着玄色长袍,眉骨压低,眸中化不开的戾气,他不必张口,侍卫已懂,悄无声息退出去。
西风将总管太监拉到院门,小声道:“大总管,您是收了多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