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钟音回到万金园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都没来得及给四师姐传信,告诉她自己给宗门招了六个厨子其中五个都不会做饭这个好消息,袁家摆的嫁女酒就已经开始了。
万钟音进院的时机刚好,刚好看到万年锯嘴葫芦二师兄正和一众宾客虚假客套。
在不熟悉的人眼里,纪仙尊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简直容光焕发,脸上带着笑,胳膊上挽着新纳的小妾,就连说话都不结巴了。
但是万钟音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被袁小满胳膊拐着的二师兄,已经目光呆滞嘴角僵硬,只是在机械地背台词,她十分确定,要是有人突然拍他肩膀一下,他会当场跳起来御剑逃走。
三师兄今天的表现倒是出人意料,他被穆、林、杨、孙、季家的家主们簇拥着说话,还时不时和仙盟众人摇摇举杯,俨然一副新郎亲爹的喜庆模样。
万钟音本以为这是她家三师兄超常发挥,刚想传音入密夸他两句,就感到阵心一动,当即发现她家师兄的本体并没在人群中央。
她的目光随着阵心牵引朝园林角落看去,只见草丛之中探出两条细若无物的红线,正遥遥掐诀操控着远处的人形。
万钟音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倒霉师兄哪里是转性儿了,分明是脱离了暖玉躯壳,在众人面前玩起了牵丝戏!
“三师兄,”万钟音用阵心给梁云深传音,“你的红线露出来了,小心被人看见把你当想邪修!”
说罢,踱步到草丛边,状似不经意地狠狠踩了金红阵纹勾成了手指一脚。
好几百岁的人了,还是让人不省心!
幸好丁思远那货没来,这满院子的宾客除了仙盟就是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菜鸡。
被师妹踩了手指头,伤害为零,但震慑性极强,他家小师妹可是最会找大师姐四师妹告黑状。
躲在草丛里的梁云深本体,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虚汗,默默把红线勾勒的身躯又往地洞深处缩了缩。
“哎呀,大喜的日子,我竟是来晚了!”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刚进门的万钟音,她只能假笑着迎了上去。
纪皓悄悄瞟了了一眼小师妹,无声地松了口气,心想着终于有人分摊火力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那就是下回签卖身契,能不能别让他到人前演戏,他是真的会紧张。
万钟音回来了,两个不靠谱仙尊就有了主心骨,事先排好的剧情终于得以继续进行。
二师兄端着酒挽着袁小满,像个正经新郎一样,挨个给宾客敬酒,然后当着袁家主的面,在袁芒种面前站定,之后盯着人家姑娘的脑门大声背台词。
袁芒种只觉得脑门被如有实质的目光盯得巨热,如同火烤,她甚至怀疑自己脑门是不是冒了烟。
袁芒种有心用手拂一下额头,刚抬起胳膊又生生收了回来,生怕把哑巴仙尊好不容易背下来的台词给拂没了。
纪皓的声台形表没一个达标,紧张之下竟生生沁出一后背汗来,好在连日来的背诵让他形成了肌肉记忆,最后是靠着本能僵硬地展现了花心仙尊对美貌小姨子的一见钟情。
袁芒种倒是演技满分,对着木头桩子似的仙尊,愣是从不可置信、喜不自胜演到了满面娇羞。
袁家主倒是没注意到双方演技的差距,他虽身为金丹仙尊老岳父,也不敢直视纪皓的面容。
他只是低着头支棱着耳朵,晃荡着酒杯,听仙尊述说他对袁芒种的倾慕之情。
袁良才当了家主许多年,最熟练的技能就是顺杆爬,听懂纪皓来意之后,当即就表示,良缘难得,三天后会摆酒把袁芒种也嫁过去。
袁良才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当事人袁芒种一眼,因为在利益面前,一个女儿的意愿并不重要。
袁芒种低着头悄悄翻了个白眼,内心不断咆哮:早知道这么容易过关,就不整这么多戏了!天知道天天对着镜子练娇羞,有多恶心!
旁边的袁小满悄悄掐了袁芒种一下,无声地警告她,戏还没收场人设不能崩。
袁芒种立即接收到了姐姐的意思,又全心全意装起了娇羞……
二师兄终于不负众望达成了目的,把二号客户袁芒种给过了明路。
从早上折腾到中午,半天说完了一百年的话,他已经身心俱疲,长长呼出一口气后,便再也演不下去了。
“小师妹……”纪皓给万钟音传音,气若游丝,恨不得下一息就死过去。
“去吧。”万钟音回道,“剩下的交给我。”
纪皓如蒙大赦,迅速施展身法,甩开袁小满、绕过袁芒种,召出本命剑,一溜烟飞远了。
还想再客套几句的袁良才:……
袁家主挠着脑袋愣在原地迷茫不已,小满芒种两姐妹只好打着哈哈说,“纪仙尊这肯定是害羞了”。
“对,我二师兄这个人啊,最容易害羞了!”万钟音从廊下绕了出来,分散袁家主的注意力,帮纪皓善了后。
袁良才嘴上和万钟音客套着,心里却不住地嘀咕:“勾搭人家女儿的时候脸皮堪比城墙厚,这下得偿所愿了,倒是装起纯情少年郎了……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呸,三百多岁还想要娥皇女英的老色胚!”
远处空屋自闭回血的纪皓,突然打了个大大喷嚏……
本来三师兄今天的剧本也是一样的流程,宴会散后宾客会逛园子,他会偶遇参加喜宴的林尔雅,然后一见倾心,两人互诉衷肠时恰巧被其父亲发现,而后双方一拍即合,结局是玄天宗梁仙尊喜提一房小妾。
然后下次办梁云深和林尔雅的喜宴时,历史会重演,直到把玄天宗所有客户都演进去。
本来计划得很好,但不知道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林尔雅刚到场都没来得及说话,其他七个姑娘也因为各种原因或主动或被动地恰巧出现在了演出现场,最可怕的是,她们的后面,还悄悄坠着各自的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