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池斯一特别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她就会用这句话。现在许星野也有自己特别想知道的答案。
池斯一看着许星野的眼睛,仿佛轻而易举就能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你不是,你当然不是。”池斯一把许星野拉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轻说。她们的额头靠在一起,音乐的温度逐渐升高,她们在舞池里,旁若无人地接吻。
直到发觉有两个美女接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的视线逐渐汇聚到她们两个身上,周围甚至有起哄的声音传来。
池斯一拉着许星野的手腕,穿过人群,走出了夜店。
凌晨一点,这间夜店来的人比走的人多,门口挤着站在电动滑板车上翘首以盼的代驾,出租车趴在路边,等着接一个醉鬼,然后开得飞快,在醉鬼吐在他们车里的时候,伸出手掌,比划出一个数字——五百。
她们随便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开得飞快,许星野被甩进了池斯一的怀里。车程很短,几个拐弯之后,车就停在了酒店门口。
许星野根本站不稳,电梯陡然上升的失重感让她感觉自己现在不是上楼,而是要跳楼,幸好面前有池斯一把她挤在角落里,才不至于双膝跪地。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许星野又看到了那幅名为《烟》的画。池斯一拉她的手,但她只想靠在电梯门上,死死地盯着这幅画,盯着画上鲜红的太阳和鲜红的云朵。当她看到画里的小女孩吐出烟气,轻轻喷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有些醉了。
房间门被打开又合上,池斯一不喜欢明亮,所以房间总是黑黑的,只有几盏发着暖光的小灯。
她瘫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眩晕感让她没法讲究什么坐像,池斯一拿了一杯水走过来,坐在了她旁边,她们的肩膀靠在一起。
“喝水。”池斯一说。
许星野接过了水杯,喝了半杯水,双手握着水杯,把水杯立在肚子上。
池斯一拿走杯子,放回了茶几上,翻动了一下茶几上黑色的烟盒,夹了一支烟出来。
啪嗒一声,打火机亮起。池斯一回过头,看到了打火机上微弱的火苗和许星野有些醉的脸。
池斯一笑着,拿过了她手里的打火机,打火机上没有字,刚才被火苗烧灼的位置有些烫手。
“哪里来的打火机?”池斯一问。
“喜欢吗?”
池斯一没有说话,她在等许星野回答她的问题。
“今天路过便利店买的。”许星野说。
池斯一靠回到沙发上。
“在想什么?”许星野问。
“在想你。”
“我就在你面前。”许星野笑着,在池斯一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她们拥抱在一起。
“我要给你看样东西。”许星野迫不及待地跳下床,跑去客厅,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已经有些发黄的书。
池斯一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到许星野拿了本书进来。
“你在这种时候要给我看书吗?这跟我在夜店讨论你的论文有什么区别?”
“不是。”许星野笑着,拉开被子,回到了床上。
洁白的被子让书页显得比平时更黄了,这本书看起来脏脏旧旧的。
“波伏娃,”池斯一立刻认出了书封面上的女人,“你最近在研究女性主义吗?”
“你已经忘记了吗?”许星野翻开书的扉页,这是流动书架的捐赠表格。蓝色的格子里填写了捐赠日期和捐赠人,以及由捐赠人写下的推荐寄语。
“眼熟吗?”许星野指着池斯一手写的字迹。
池斯一看到自己的名字,坐起身,从许星野手里接过了这本发黄的有八百多页的大部头。
她把书放在膝盖上,仔细看着自己当年的手写字迹。捐赠日期是在2017年5月,接下来是池斯一的名字,接下来是她手写的字迹,“这曾经是一本禁书。”
池斯一看到自己当年留下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时候我真是年轻得可怕。”池斯一说。
“你写的这句话反倒是会吸引很多人来读这本书。”
“当时可能确实是这么想的,有吸引到你来读吗?”
“那当然,谁不想读禁书?”
池斯一仔细看着自己当年手写的字。
“你的字就像你。我一见到你,就知道这个字迹的主人是你。”许星野说。
“我的老师说我的字写得很蛮横,写字很用力,你看,特别是写捺的时候下笔很重,不像是女孩子的字迹。”
“这说明你的手很有力气,我很喜欢。”许星野牵过池斯一的手,用拇指摸着池斯一的中指。仿佛是在欣赏某件艺术品。
“我没想到这个流动书架还在。”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文艺女青年或者哲学系的同学,但是在我看到这本书上你留下的这句话时,我对你的想象变成了一个精明的商人。”
“有让你失望吗?”
“没有。我对你的想象从来没有附加任何价值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