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祝业安的话可信吗?
他一直以为到了京城之后,他沉溺公务,与儿子日渐疏远,早没有了年幼的濡目之情,儿子一开始对他是害怕,最后是憎恨。
有敬仰吗?
祝业安缓了缓,继续说道:“我看过沈公子的墨宝,他写字的风骨都与沈公如出一辙。若不是对父亲心怀敬仰,怎么会费这样的心思?”
沈铎一眼就认出了儿子的画,是因为他曾见过这幅画,他注意到了题字的内容,却并没有注意到字迹。
沈铎低头仔细观察了许久,才发现沈源的字,乍然看上去与他的并不相似,但运笔形态却和他的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一向处变不惊的沈铎瞠目结舌。
沈源将自己对父亲的满腔爱意都藏在暗处。
这么多年,枉他自称明察秋毫,竟然从未发觉。
“你能发现我发现不了的事情,能力远超于我,何必执着于找我呢?”沈铎盯着画卷上的题字,不解地问道。
“这件事情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沈公当年断案数百件,无一错漏,岂是我这点小聪明可以相提并论的?”
“断案数百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家破人亡的后果?”沈铎语气沉重。
“沈公不想为令公子报仇吗?”祝业安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铎。
沈铎愣了:“你什么意思?”
沈源一案是他亲审,当中的细节直到今日也记得一清二楚,他并未发现其中有差错。
祝业安缓缓道:“沈公子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在众人的围攻之下,恰好捡起一把匕首,恰好一刀毙命,又恰好杀的是那三人中唯一一个有秀才身份的。”
沈铎踟蹰片刻:“你说的这些我都怀疑过,确实巧合,但也说明不了什么。”
他唯一的儿子,怎么会不想救呢?
匕首如何出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源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匕首伤了人,有再多的疑点也没有用。
祝业安又道:“大人当年是刑部侍郎,朝中三品大员,沈公子是沈家独子,人品贵重。有沈公子珠玉在前,于青青又怎么会轻易看上那个秀才?两者的差距未免太过悬殊。”
沈铎想起于青青当年的供词:“她说沈源虽然身份贵重,可是做不了主,她嫁进来也是受气的。而那秀才在家中说一不二,虽然现在身份比不上沈源,但是将来待他金榜题名之后,未必比不上沈源。”
祝业安沉吟片刻,摇头:“那不过是一个秀才,能不能高中还是个问题。每三年春闱之后,金榜题名的那么多,留在京中的又有几个?运气不好去了穷乡僻壤之后一呆数年的比比皆是。于青青那样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怎么可能为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放弃沈公子这样一棵大树?沈公子纵然暂时不能娶她进门,但明显沈公子一片深情全都寄托在她那儿,若是他们……他们珠胎暗结,荣华富贵不比那人来得更可靠。”
沈铎神情晦暗,仔细回忆了当年的场景,迟疑道:“她不可能骗过我的。”
祝业安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局开始的时间,也许要比沈公以为得更加早。毕竟沈公断过多少案子,判过多少人,就会有多少仇家。尤其当年,沈公力挽狂澜,定了贪污赈灾款项数十万的梁王之孙的罪名,让这位宗亲之子被流放岭南。”
“你是说梁王设局?”
“当年沈公子的师兄朱骏,才华一般,但心机深沉,如今与梁王过从甚密。”祝业安一顿,“还有……于青青做了朱骏的侍妾。”
沈铎霍然起身,目光凶狠地盯着祝业安。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沈公离开京城不久。”祝业安起身,“沈公若是不信,可以去京城看看。他们正是因为清楚沈公是怎样的人,所以才毫无忌惮。”
若沈铎是个挟私报复的小人,那些人可能还会顾忌些。正因为沈铎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他们只随便遮掩了下就没放在心上,这让祝业安很容易就查到了许多事情。
“我自然会去京城看的。”沈铎面似沉水。
绣衣直指是吧,也好。
他一定会查清一切,不管用多少时间,当年没有查到的事情以后也会查清楚的。
祝业安摊开手心,一枚绣衣直指的令牌赫然出现。
沈铎犹豫片刻后,接过了这枚令牌。
尾声
京城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