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原以为祝业安很快会再次登门,没想到过了大半个月,对方也未曾露面。
当日那个案卷留下的波澜逐渐平息。
就在沈铎以为恢复平静的时候,顾南风来访。
她对老仆人说:“我受顾君越顾公子之托,来给沈大人送一样东西。”
老仆人愣住,顾君越是顾洵长子,也是自家公子是同门师弟,只是两家多年不曾来往,为什么会突然来送东西?
老仆人禀告了沈铎之后,将顾南风请了进去。
沈铎看着顾南风递来的画卷,眉头微微皱起。
他凌厉的眼神让顾南风心中一颤,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你是何人?”
“绣衣直指副统领,顾南风。”
“你和顾君越什么关系?”
顾南风舔了舔嘴唇,涩然道:“旧识而已。”
沈铎知道顾南风没有说实话,但是他看着眼前人目光清明,便也没有追问,他更好奇的是顾君越为什么要给他送画。
沈铎慢慢摊开画卷,眼圈蓦地红了。
是沈源的亲笔画,右下角还有题字。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沈铎看着其中的这一句,狠狠地闭了闭眼。
“品行高洁的人不合于世俗,注定如鸷鸟不容于世一般。”
他骤然想起沈源年幼之时,他教沈源读书的场景。
看着画卷上的落款时间,这是沈源在出事前半年所画。
许久,沈铎才略带疲惫地开口:“你们给我这个,只会让我更加不想回去那个朝堂。”
“现在的朝堂早已今非昔比,今上不是先皇。”顾南风温和道,“这是当日沈公子送给顾公子的生辰贺礼,但是我觉得,沈公可能更需要它,所以就送来了。”
顾南风微微抬头,觑了一眼沈铎的脸色,才将顾君越信中提及的事情转述给沈铎:“沈公子当日送礼的时候说,他最喜欢的文章便是《离骚》,因为那是年幼时,父亲一字一句念给他的,他始终牢记于心。这是他最先喜欢的一段话,所以题在这里,与君共勉。”
说完,顾南风余光扫去,只见铁骨铮铮的沈铎,手竟然轻微颤抖着。
她知道,这一局,祝业安八成又赌赢了。
只是祝业安从祝家出来到离开京城,不过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还要调理身体,却能从那么多的讯息中抽丝剥茧找出这些东西,顾南风不得不佩服。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俯身一拜之后,悄然离去。
翌日,祝业安登门,老仆人将他请了进去。
一个晚上,已经足够沈铎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祝业安看到的是那个无坚不摧的沈铎,是那个传说中和他对视一霎,就会让你不自觉地想要交代所有错误的人。
祝业安久闻这个传说,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非虚,若不是自己本就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恐怕也不敢直视这么凌厉的目光。
两人都未曾言语,祝业安看上去始终淡然如斯。
没有人能在沈铎的注视下安然坐这么长的时间,若不是祝业安额头的汗珠,沈铎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本事了。
他微微收敛气势,指尖轻点着桌上的画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不是一个好父亲,难道我就会自暴自弃,彻底无视源儿的事情,跟你重返朝堂了吗?”
祝业安轻呼一口气:“沈公误会了,我的用意恰恰相反。在沈公子眼中,一向认为你是个很好的父亲。”
沈铎嗤笑一声:“为了诱我出山,你连这么低劣的谎言都说得出来,我儿子对我什么态度,你一个陌生人会比我更清楚?”
祝业安温吞地辩解:“我来南康郡之前,曾拜读过沈公子的文章,也拜访多许多沈公子的旧友。虽然我与沈公子素未谋面,但是却能感同身受。因为我也曾是一个敬仰父亲、想要成为父亲骄傲的孩子。”
沈铎想到之前那张沾染了不少墨点的空白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