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鬼侧身避过,冷笑道:“你想心安?那是痴心妄想了,只要我在一日,便决计不能让你称心如愿。”
疯颠之鬼绕着场中奔跑起来,拍掌笑道:“诸灵听真,我自忏悔:尔等惨受,我乃大过,罪不容赦,责无宽怠。每日闭目,但见奔呼哭号,凄厉求救,掩衫褴褛,朱颜憔悴,三千粉泪皆泣血
,十万伤心都亡魂,逃无驱除,遁则无门,苦守泥污肉身,痛喂豺狼爪牙,莫大悲哀!撼天凄楚,皆如刀刀利刃,戳我心肺,日不能息,夜不得眠。愿请来西天尊者,显八佰罗汉真身法容、
三千比丘僧、三千比丘尼,慈悲垂悯,助我超度。”
白衣女鬼怒道:“你给我闭嘴。”手中闪出一面小小的招魂幡,夜风之下,漱漱抖索,正是惨淡之极,便往疯颠之鬼追去。
陈天识心惊肉跳,与罗琴一般,也相信他二人是鬼了,心道:“若不是鬼,怎会使用如此可怕的东西?”一面观看,一面低声念诵,翻来复去地嘀咕那一小段《金钢经》之法文。
疯颠之鬼奔跑甚急,那白衣女鬼追逐更速,转过几圈,已然来到了他的背後,冷笑道:“还不住口?”
疯颠之鬼叹道:“为何我跑得快了,你也跑得快了,我是男子,你是女子,没有道理胜过我的。”
白衣女鬼道:“我苦冤缠身,可谓得道多助;你罪孽深重,该是失道寡助,如此说法,可还明白?”
疯颠之鬼摇头叹息,头上的帽子左右摇晃,更是炫耀眼目,苦笑道:“这番道理我自然明白,是以才要安安静静地超度苦灵,以求解脱。”见她一手探来,猛然跳跃而起,堪堪避过,转向另
外一道逃去,口中喝道:“我有超度之心,乃是弃恶求善,你碍我超度,不肯宽恕,可谓借善行恶。”
白衣女鬼桀桀怪笑,道:“老身为恶,亦然因善所驱;汝鬼为善,却是被恶所迫,岂能相提并论?”招魂幡一摆,转身追去,不过数步,几乎又要将之擒获。
那疯颠之鬼哭道:“苦也,苦也,你便放过我吧。”他疾行的速度虽不及女鬼,但甚是灵活敏捷,眼看就要落擒,陡然转换方向,煞势急促,瞬间又将对方甩出数丈之远。一时之间,白衣女
鬼也无可奈何。
便在此时,东首厢房之内,听得蝉吟老翁大声喝道:“外面哪来的混帐东西,莫非故意要搅乱我老人家的睡眠不成?”
陈天识喜道:“琴儿,老前辈醒来了,他若是捉鬼,你我还有何畏惧?”
罗琴微微一笑,道:“是呀,他不是说‘吟天剑法’正气浩瀚,诸鬼不侵麽?它是否即可斗人,尚能斗鬼,此刻正好校验真假。”
二人犹然欢喜,听得东首厢房再无声息,不多时,呼噜再起,状若风云簇拥,竟是他又沉沉睡去。陈天识与罗琴啼笑皆非,屏气凝息,依旧藏匿于西侧厢房窥看。
那白衣女鬼叹道:“不想又骚扰得他人难以入眠,这皆是汝之过也。你若是还不肯歇停,又添一番罪孽。”
疯颠之鬼摇头叹息,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不追我,让我诵完祭词,我自然安静离去,那万籁俱静之夜,岂非唾手可得?也算你干得一件好事。”
白衣女鬼冷笑道:“莫要与我讨价还价,不是说了你休要痴心妄想麽?”一追一逃,彼此又是几个来回。
稍时便看疯颠之鬼哈哈大笑,得意道:“我还有一个法子,且看你怎样应付?”言罢,双手拍打屁股,泄出一股浊气。
白衣女鬼唉呀一声,忙不迭往後退去,惊道:“你,你…”
疯颠之鬼道:“我放出臭屁,也是无计之计,迫不得已。你要是再追来,不过是追逐我的臭屁而已,大大的不划算。”他自言自语,脚步不觉放缓,不曾提防白衣女鬼蓦然纵身跃起,手起幡
劈,竟然将其高帽人头一并打落。
那无头鬼唉呀一声,纵身跃上院墙,瞬间没于黑暗之中。白衣女鬼也不停留,飞身飘起,若天马行空,行踪俱无。
陈天识只瞧得目瞪口呆,心道:“他首级被人斩下,尚能从容逃去,若是凡人,岂会如此诡异?他,他们果然是鬼1他一手搂抱罗琴,另一手按在她的肩上,心有余悸之下,不由微微颤抖
。罗琴会意,却不敢问他。二人如此相依相偎,渐渐候到天明。待晨曦第一缕阳光射入,俱是长叹一气,再相互观之,莫不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