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这几日连着下雪,天冷得很。
除了走街串巷叫卖的卖炭翁,大多数人都宁可窝在屋子,不想出门受冻。
可贵人们无冻可受,无苦可吃。
闲来无事就喜欢办些赏景煮茶的宴会。
皇后娘娘今日在宫中梅园办赏梅会,召勋贵女眷入宫,一同赏雪煮茶。
慕容跟着母亲入宫,见满园梅花竞相绽放。
朱砂梅的花瓣落在肩上,轻轻一嗅,便能闻到冷冽的梅花香。
慕容婉跟着母亲拜见过皇后和淑妃后,贺妍和其他妇人们一起坐着寒暄。
慕容婉则和宁安公主还有几个勋贵家的同龄孩子聚在一起。
宁安穿着月白梅花小袄,外罩着云锦披风,脖子处围了一圈白貂毛,看着冰雪可爱。
明国公的曾孙女赵茉道:“公主的衣裳好看,梅花像开到身上一样。”
宁安眼中映着灼灼梅花,一开口说的却是脖子上柔软的毛领:
“这白貂可是父皇今年秋猎猎到的,父皇疼我,赏给了我做衣裳。”
锦绣华服固然令人喜爱,可宁安说起父皇赏赐之物时,永远是底气最足的时候。
似乎只要这样说起,就会再增添一分父皇对她的疼爱。
慕容婉没觉得那毛领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梅花好看。
她看向梅园墙角一枝梅花,开得尤其艳红,像女子唇上的胭脂。
那枝梅花后忽然闪出一个女子的影子,披头散发,脸色惨淡地大叫:
“皇上、皇上……”
“臣妾知错了……”
“皇上……皇上……”
那女子神色焦灼地在梅林间穿梭。
天寒地冻,她却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寝衣,脚下只有一只绣鞋,另一只脚赤裸地踩在雪地中。
她唇色冻得发紫,疯疯癫癫地喊着皇上。
慕容婉等人都被这突然冒出的疯女人吓了一跳。
“公主,她是谁?”慕容婉看向宁安。
“是祁才人。”
宁安眼神复杂,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怜悯。
几个月前的时候,她还因为父皇对于祁才人过于宠爱而心生不悦,可是没料到才小半年的光景,祁才人就落得这步田地。
祁才人被封姝美人不久后,身上就生了疹子,养了两个月才养好。
可即使养好身体,皇上也不再召幸姝美人了。
姝美人日日期盼无果,便去御书房给皇上送补汤,但内侍连门都不让她进。
思来想去,姝美人故技重施,再一次躲在乾阳宫外的槐树下,假装与皇上偶遇。
可这一回,皇上的态度与上次截然相反。
皇上不仅没有露出惊艳之色,反而怒极痛斥姝美人不守宫规。
甚至说姝美人毁了这一方槐树之景。
姝美人被降了位份,夺了“姝”字,变成了被打入冷宫的祁才人。
冷宫里的奴婢内侍们都是看人下菜,被厌弃的妃嫔入了冷宫多半要受些磋磨。
也不知祁才人在冷宫中受了什么委屈,过了几日就变得疯疯傻傻的。
今日竟心智恍惚地跑来了梅园。
祁才人看见了皇后和淑妃,扑着过来,还好及时被旁边的内侍按着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有人要害臣妾……”
“皇上呢……皇上最疼爱臣妾了……让皇上都赐死他们!”
“皇上……皇后娘娘……”
祁才人跪在雪中,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全身都在发抖。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 ,侧头不满地看了一眼尤嬷嬷:
“栖霞宫的宫人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