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山”地名,此地距青云尚有百里。
无名山谷间土路扬沙,路上车马行人连绵近十里,仅观队列规模和长度便知不下三千人。
队伍中段,漫天扬尘中有旗高立,青色旗面上绣着一个黑色《程》字。旗帜下,数骑拥着一个身穿同盟军统领制服的少年。此时的少年一脸疲惫,面上的无奈后悔生无可恋肉眼可见。
“统领,后方车辆故障堵塞道路,卫队成员正在卸货挪车,是否让前队放缓速度。”
“保持速度,损坏车辆能修则修,无法修复便舍弃,车上物品不得缺失。”
“少爷,南乡那帮人跑了点牲畜,领头那家伙带人追进山了,我让他们射杀,他们却不依,说钱还没结清。”
“钱在后面,要多少自己拿,把开销款项登记好就行。拿钱后,赶紧让那帮王八蛋归队,老子没心情跟他们胡闹。”
“表弟,前侦回报说前路桥梁不稳需要修缮,若置之不理极有可能途经时出现意外。我来传达之时工程队已出发前去评估,是否派人前去支援。”
“前面闲着的全都过去,不必心痛工具器械该用就用,反正都是同盟人掏钱。”
“统领,张镇那帮家伙脱队跑去抓鱼了,他们不仅带了渔网还带了弓弩帐被,瞧那样子估计得两三天才归队。”
“当没看见就行,没了那帮王八咱们也能清净几天,总好过每天被他们嫌弃咱们速度慢。”
“侄儿,前方五里处地势平坦适合扎营,那地方不但背风,还有二条小溪没断流。”
“七叔,天还早着呢,我可不想被同盟人指着鼻子骂,再往前几里吧,到了河边至少能让人先过河,没必要干坐着等桥修好。”
……人来人往人又去,“程”字旗下传信和征求意见的人一个接一个,旗下的程铁麻木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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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陵。
高山半隐于雾,山间残霜依旧美艳冻人。
山脚营房连天沿谷而去不见头尾,谷间炊烟万千,掠谷而过的寒风中带着人声、带着号角,带着焦烟饭香、亦带着排泄物的气味。
营前悬颅,路有枯骨立。军营北门入口,数十颅骨如饰品挂于大门梁柱上,简易到只有两个木楼一连的大门前方是二排看不到终点的十字架,这些木架沿路而去隐入山中,仅门前可见数目便有数百之距,而这数百木架中竟有半数有主,可这些占架木架的人多数已成白骨,仅有少数还散发着今人作呕的气味。
嘟~嘟~悠长肃穆的号声连响二下,号响之时,大门两侧塔楼立起两面腥红旗帜。
号隐,血腥飘,不多时,地面开始颤动,山谷中似有骇人怪物奔腾而出。
人未现,沙尘先至,引得哨兵纷纷咒怨,咒怨中他们带着一脸不宵看向从谷中走出的蓝色队列。
颤动持续一个多小时仍未停止,门谷相连蓝色兵团如无尽长蛇穿门而过,悬顶的头颅,路旁连绵制服不一的无头尸骨,像在迎宾也是警告所有入营之人。
营门东侧数百外山包。山顶,两人并立,一人蓝衫面缚黑巾掩风沙,一人黑色皮衣头套土匪帽不见容颜。山脚,甲士如林,仅朝营门处便有五个百人阵,山背有多少不为人知,这些甲士黑甲黑盔不见面容,所执的兵器无一不是近战破甲利器,阵中可见狼牙棒、骨锤、粗锏、锥予,而他们腰间还挂着两把刀,脚边则是靠着已上弦弓弩,只待拿起填箭便可击发。
山顶,套着土匪帽的人放下手中望远镜语中带笑调侃道:“侯爷,您下这么大的本,不怕被我折腾没?”
蓝衫者一笑语气淡然:“不到二万人,就算打输估计也能跑回三成,可你要付出的代价却是百倍于我,到时我只要双手一举依旧荣华富贵,而你却得屁股尿流跑上几千里。”
套头汉子气笑:“少说丧气话,来这里的都是精锐,就算不是精锐而是猪,那也有二十几万头,如此数量就算放着不反抗,要想把他们抓起来也得一两年。”
蓝衫者中指一立却不骂街话头一转问:“其他人什么时候到?大概多少人?”
套头汉子:“还有九路没到,他们没你财大气粗,总数加起来也就十万上下,具体多少人得等入营才清楚。”
山顶两人谈笑风生,虽不见他们面容,可声线却出卖了他们的年龄,仅从声音便知两人已是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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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姆。
红河北岸同盟军大营,昔日半空的营地如今人满为患,这座设计容量为三万的营地,如今却挤了近五万人,这还没算上近期被派去支援各地的上万人。
营中高地,陆良愁眉不展,一旁的黄单亦是如此,两人看着山下连营、看着营间道路上川流不息的人流却是没一点喜悦之色,仿佛来的人不是支援,而是洪水猛兽。
陆良收回看向运水长队的目光苦声寻问:“现在多少了?还有多少没到?粮食能撑多久?”
黄单语中无力:“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会破五万。没到的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报备过还没赶至的仍有七支,鬼知道自发前来的乡勇还有多少。粮草上没什么问题,这些赶来支援的王八蛋多数都备的粮食,各地仓中存粮应该够十万人顶半年。眼下最缺的兵器护具,那些巡守带来的人几乎都是手无寸铁,他们手中的刀枪盾甲装装样子还行,一旦动真格绝对会死人,那些刀用力一砸就废了。”
陆良一听脸上愁容反而一淡:“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打正面,让他们守城射箭扔砖头就行,就是有点难安排,带人赶来的那帮王八蛋没一个善茬。”
黄单点头:“的确不简单,能拉起队伍就已说明他们的脑子好使手段够,伤亡过大的话估计没人会接。”
陆良一叹:“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器械问题解决,箭矢、枪头、棍棒、木盾这些就交给你了,需要多少人营中拉走便是。”
黄单没笑反苦笑:“我那炉是够了,可铸造的材料却没多少,把炮给溶了?”
陆良抚头:“知道来这么多人的话,我就不接这活了!彭阳那老子摆明挖坑等我跳,我特么还高高兴兴往里蹦。”
黄单无奈又幸灾乐祸:“吃亏上当长脑子,下次别拉上我就行。”
陆良嘴角一抽没搭话抬手做了个赶苍蝇的动作。
黄单一笑转身,临走前来了句“营中用不上的锅碗瓢盆收一收,最好明天就送过来”。
黄单转身朝山下走去。陆良依旧在原地长吁短叹,第一次接兵团级大活,还特么被坑了一道的他忆起往昔,想起那么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那时的他没钱就找张扬要,没粮就找陆虎,局中杂务还有黄图等一大票人管着,他本人只需安静做条咸鱼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