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习惯。
倒不是因为姜远身份尊贵,这些士卒巴结他。
实是因为武威山一战,若无姜远凭着过人的机智带着他们一路逃亡,他们谁也别想活着回来。
这些兵卒发自内心的敬重姜远。
此时姜远又是他们的东家,自然要以东家的安危为先,虽知村中并无危险,但刚脱下战袍的士卒,警觉性仍在。
这几人隐匿的功夫极好,姜远与胖四都未发觉屁股后面还跟了三四个兄弟。
在一众村民的不解与疑惑中,姜远带着人拉着板车往后山而去。
待得姜远走得远了,村民们才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少年公子是何人,怎的就会帮付有根抬尸首,还帮着推板车。
冬天的泥土冻得极为严实,三四个士卒刨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挖出一个半人深,半丈宽的坑来。
四具包裹着草席的尸首挤在这个不大的坑中,却显得极为宽敞,可以想见这四人活着时,定然极为瘦弱。
回了土,堆了个坟包,付有根哭哭啼啼的跪在坟前磕了几个头,连张纸都没烧,更别说在坟头插上几根招魂幡了。
实是付有根没钱置办,能有块黄土埋葬亲人就已是万幸了。
姜远轻吐一口气,站在坟前鞠了三个躬。
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心中百味杂陈。
一边他是勋贵,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另一边,又亲眼目睹大周底层百姓之艰难,人命竟如此轻贱,死后仅是一张草席裹身。
老道又在坟头做了一番法事,念了几句咒语,这才让付有根起身。
付有根转头又跪于姜远与老道身前,感激道:“恩公,今日之大恩,小的铭记于心!”
“还望恩公与道长速速离去,那谭老爷今日吃了亏,定不肯善罢甘休!”
“晚了!想走?!”
鼻青脸肿的谭理正带着十几个衙役,快步而来,将姜远等人围住。
跟着来帮忙挖坑的几个士卒,见状立即将姜远与老道护在中间,手中的锄头高举。
姜远丝毫不怀疑,这些衙役若再向前一步,手下这些兄弟便会砸碎这些人的脑瓜子。
“你等殴打本老爷,还敢占用侯爷的山林土地!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有了衙役的撑腰,谭理正顿时又耀武扬威起来,指着姜远等人喝道。
“姐夫,就是这些人打的你么?!”
一个穿着捕头服饰的白脸汉子指着姜远等人,对谭理正问道。
“就是这些人!”
谭理正手指在姜远等人面前点来点去。
打他的实际上只有老道一人,但谭理正可不管这些,今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按同伙算。
“来啊,会都给我抓回县衙!”那捕头手按刀柄,对十余衙役下令。
胖四向前一步,蓦然出手,一巴掌抽在那捕头脸上,骂道:“狗东西!瞎了你的眼!也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那捕头突然挨了一耳光,顿时暴怒,唰的一声把刀拔了出来,怒喝道:“好胆,敢袭击官差,活得不耐烦了!兄弟们给我上!”
衙役人数众多,且手中都有刀,姜远带的人只有三四个,且手中只有锄头。
但悍卒岂可轻与,即便手中只有锄头,也不是这群衙役能敌的。
“兄弟们勿伤人命!”
姜远连忙出声,怕没轻没重的把人打死。
衙役们就不管这许多了,天塌了有老大顶着,老大让砍谁就砍谁!
“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那捕头咬牙切齿的呼喝着,谭理正也在一旁叫嚣:“宰了他们!再将那坟头给撅了!”
因为姜远下令不许出人命,导致士卒们束手束脚。
他们曾是杀人机器,若不让下杀手,等同于自缚双手,只能被动防御,将姜远保护得严严实实。
三喜见状不妙,抽了个空档,钻进林子里跑了。
三喜飞奔回破庙,大声呼喊:“将军在后山遇袭!”
“哗!”
这就捅了马峰窝了,文益收急忙下令:“带上木枪,我等去救将军!”
一队手持尖木棍的汉子,整齐的排成两队向后山杀去。
这队人马一出,顿时弥起一股漫天杀气,吓得聚在村东头的村民惊慌失措。
那些栖身于破庙中的汉子,脸上早已没了和善的笑容,神情肃杀,恍若要开赴战场一般。
漫起的杀气,将远处林子里的鸟都惊起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