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是初为人母的笑,竟然也有了几分薄薄的轻艳。
陆伯渊本有满腔的话想要质问她,此刻话到喉咙间滚了滚,又给咽了下去。
丫鬟将孩子抱到卫若娴枕边,就在卫若娴低头逗弄着躺在臂弯里的孩子,陆夫人打笑说孩子跟陆伯渊刚出生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候……
忽然,有人提剑撩帘进来。
哦,是陆亭遥。
卫若娴抬起头,唇边别着一抹似笑非笑,目光落到那人身上,见他脸色比自己的竟然还要苍白些,心下快意地想道:
是发现沈骊珠死了对吗?
也许,还找到了她的尸体。
那样不体面的死法,她都羞于启齿。
呵……
陆夫人却见幼子手上提着剑,衣袂摆动,步步朝自己走来,心下大为震惊,“阿遥啊,母亲知道,我们丢下骊珠是不对,可母亲也不是故意的啊!”
“难道你竟然要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你的亲生母亲不成?!”
陆夫人眉眼悲戚,字字沉痛。
这是她最疼爱,倾注心血最多的孩子啊!
她怎能不心痛?!
“母亲多虑了。”陆亭遥淡淡道了句,越过陆夫人,陆夫人心头惊痛刚刚暂缓,却见陆亭遥走向了……卫若娴。
那是才给她们陆家添了麟儿的好儿媳啊!
陆夫人再次又惊又急上了,“阿遥,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你长嫂才给你大哥生了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不小心动了胎气,也不是故意不让骊珠上马车的,就算你要为骊珠出气,也不该拿你大嫂撒气!她是无辜的啊!”
陆伯渊眉眼沉沉地叫了声“阿遥”,却衣袂未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母亲说她无辜是么?”陆亭遥唇边浮起薄薄的笑,那笑簪出了丝绝艳,却未达眉梢眼底,就那般望向了卫若娴,“那么还请长嫂替我解惑,为何我找到骊珠时,她手里紧握着这个?”
陆亭遥扬起手,漆黑玄铁的令牌扔向了卫若娴,险些擦上她的额角,却最终沉沉地坠落在她身上。
他是容颜如玉,青桂芝兰般的公子,读了很多的诗书典籍,教养和礼仪是刻在骨子里的,这还是第一次这般无礼。
书上说,长嫂如母。
从前,他待这位长嫂从来尊敬,却不曾想,她包藏祸心,险些害了他妻子一条性命。
从陆亭遥知道是卫若娴害骊珠的那一刻起,什么长嫂如母——
她已不配!
卫若娴从绸面锦被上捡起那块纂刻“卫”字的令牌,她两颊苍白,却笑得轻艳。
“哦,被你知道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们做事可真是不小心啊……”
她竟也没有抵赖的承认了!
当然,那上面“卫”字,以及家族图腾,是卫若娴想要赖也赖不掉的!
索性撕破脸皮。
陆夫人很是疑惑和慌乱,有些着急,“阿遥,若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有些事,她不是懂。
或许——
只是不愿懂!
陆夫人心里已经很明白了,恐怕骊珠出事,必定跟卫若娴有关,否则阿遥向来尊敬长嫂,不会是这个态度。
卫若娴却抬了抬眉,眼尾微微向上挑起,有恃无恐地道:“是我策划的一切又怎么样……”
“难道你要杀了我吗?”
她可是江南总督府的千金!
陆亭遥敢杀她吗?
一个病秧子,恐怕连血都没见过吧!
卫若娴冷冷地笑。
“你敢杀了我吗?”
面对这样的挑衅,陆亭遥微微垂眸,目光凝落在手中握着的“碎雪”上,突然低声开口,轻语呢喃地道:
“这双手,从前只丹青作画,不曾见血,但今日,我也不介意为了我的妻子,杀个人试试。”
他从剑尖上抬起眉眼,似拢着潋滟的光华,一字一句地问,“书生一怒,血溅五步——”
“这样的典故,不知长嫂可曾听过?”
这声“长嫂”,此刻听来更像是讽刺了。
不待卫若娴回答,碎雪已然出锋——
数道光影落下,卫若娴脸上、肩头、手臂皆划出血痕,绽出鲜血如花。
她吃疼地惊叫,“啊……”
无人看清楚陆亭遥是怎样出手的,那样惊艳的一剑,足以跟任何一个技艺精湛的剑客媲美,叫人见之忍不住心生赞叹!
可,他分明病弱,不曾习过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