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衍说话向来算数,行动力更是强的惊人,他先前提起过的基金会已经在运营中,并且为林依依和她的家人提供了帮助。
林家如今的居所是位于大学城里的一处两室一厅的民居。
据说这里曾经是附近大学为教职工提供的宿舍,虽然房子有些老了,可环境很不错,而对需要保持稳定精神状态的人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有个能安静养病的环境。
我上门时林依依的母亲刚好也在家,她热情的给我倒茶,不断的留我多坐一会儿说:“已经很久没人来看过我们家依依了,我听她提起过你,林小姐,我知道这太突兀,但你能不能常来?”
林母说完,自己也觉得对初次见面的人说这些太过突兀,讪讪的解释道:“依依她实在是很孤单,她失踪这几年,从前的朋友同学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就算再联系上也没话说……”
短短一句话被她说的吞吞吐吐,恨不能掰开来揉碎了讲给我,是在尽力回避真正的原因。
其实林依依才是那个不想跟过去的朋友同学联系的人,其他人的生活都在继续,唯独她被迫停留在了出事的那一年,即便成功摆脱创伤,但失去了的时光是补不回来的。
我意识到了林母想要隐瞒的事,然而并非说破,反倒故作惆怅的说:“好呀,刚巧我也没有能一起说话的人,我的同学们……都不在了。”
这话成功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林母隐约知晓我的事,闻言更加以为我和林依依是同病相怜了,又聊过几句便看了眼时间说:“你去吧,依依这会儿应该复习完今天的课程了。”
“好。”我起身敲响了林依依的房门。
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恢复了血色的独属于年轻人的脸庞,此时的林依依同我们上次见面时相比根本是判若两人。
我心神一恍,简直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林依依见我发懵,反倒是粲然一笑,拉着我的手说:“快进来吧,你能来看我太好了,听说你跟容先生遇到危险,都进医院了,真是把我担心坏了,我还想着去探望你们来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没想到她连这都知道了,一时间哑然到脸上的表情都僵住。
我动作轻而坚定的摇头道:“是刘队的同事告诉你的吧?其实这话里有水分。”
“刘队他们非常照顾我,虽然不赞同我离开医院,不过还是没拦我,只是时不时的就来附近查看情况,说是因为那帮人又开始活动了,还在渔村里制造爆炸,害的你跟容先生都受了伤。”
大体的事情经过是这样没错,但听起来实在是太积极向上了,仿佛我跟容云衍是情比金坚,靠团结坚强克服了绝境的传奇故事主人公。
我在林依依卧室里的椅子上坐去,跟靠坐在床头的她面对面的聊起了最近的事:“准确来说,住院的人只有我一个,容云衍虽然也受伤了,但他坚持不肯住院,现在已经回到公司上班了。”
他工作狂的特性仿佛是被渔村的特定环境激发,为了同时完成养伤和去公司工作的成就,不惜坐着轮椅去上班。
林依依听的莞尔一笑:“我想他肯定是因为关心你吧。”
根据刘队在我来之前特意提醒过的说法,她是真的恢复的很不错,只要不听到旁人提起沈棠,就跟正常女孩子没什么两样,让我在感到欣慰的同时,越发疑惑这其中的缘故。
我并不想破坏他们一家人的平静生活,故而开口时的语气放的极温和:“我把你要的照片带过来了。”
灯塔一次被我隐了去,是担心刺激到林依依,然而她对此全不在乎,就只是眨了下眼睛,目光湿润的问:“可以给我看看么?”
“当然。”我连忙打开相册,将手机递了过去。
姚呈明发来的作品和我自己拍摄的那几张照片都在里面,林依依慢慢的看了许久,忽然指着其中一张问:“这就是现在灯塔里面的模样?”
“是。”我注意到她指的照片恰好是我拍的。
平心而论,我虽然也是学艺术出身,可论起摄影水平来跟姚呈明是没得比的,他对光影的选择堪称一绝,但林依依要的似乎不是这些。
灯塔里面的秘密彻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细细望着林依依的表情,似乎从中寻出她在意的点,这样就不必再去戳她的伤疤了,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竟是红了眼眶,随即小声的啜泣起来。
若是她害怕,我兴许还能理解,但她的反应显然是在伤心。
我抬手抚上林依依的肩膀,同样压低了声音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伤心事了?”
林母就在外面的客厅里,我担心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若是被她听到林依依的哭声,会引得她揪心。
对一个担心女儿的母亲来说,没有什么事会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林依依抬起手背,用最快的速度揉了把脸,硬生生将眼泪忍回去说:“我没事,只是最近想起了一些事。”
我眉尾一扬,小心翼翼的问:“你从前是忘记了么?”
这个症状实在是似曾相识,我记得渔村里的那帮人相当丧心病狂,为了保证被卖出去的女孩子没有回来揭发他们的可能,有时甚至会加大药量,直接把她们给毒傻,有人甚至会被毒死。
林依依能获救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她比普通人更好的身体素质,虽然遭受了许多身心上的折磨,但始终记得自己的姓名和来历。
我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有曾经忘记过,但却随着时间推移记起来的事。这跟容云衍的症状何其相似?
“从前总像是隔着一层。”林依依抬手按向眉心,是在忍受着不适同我讲话,“我每次想回忆起更多的细节,就会觉得头疼不已,幸好医院里的心理咨询师靠谱,她帮了我很多。”
这是我第二次从旁人口中听到对这位心理咨询师的夸赞了。
我想到这位心理咨询师也是容云衍的医生,本该感到放心,这时却只觉得异样,可我明明很希望容云衍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