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山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目光沉而柔和,紧紧地和她的眸光织在一起。
孟呦呦被盯得久了,有些不自在,倏地坐起身来,一把抓过男人的腕骨,嘴上道:“你跟我来。”
她将人带到厨房,一进去就发现,早上洒粥的场地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孟呦呦的眼睛在厨房里转了下,视线投注在了放置碗盆的橱柜上。
她率先走了过去,拉开橱柜门,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叠碗盆,分类归置,一目了然。
里面大多是瓷器和陶器,褐木材质的木碗摞在一起放在第二层的边上,异常显眼。
孟呦呦拿起一个木碗,倒置过来举在眼前,细细端详一遍碗底后,又放下,复又拿起第二个木碗,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她看完最后一个木碗的碗底。
霍青山在她一遍遍翻看碗底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他瞧见女孩每查看完一个碗底后,脸上的表情便增添一分懊丧,直到现在,一张小脸皱巴巴地绞在一起,就差把“丧气”二字贴在脑门上了。
知道身旁一直有道视线注视着自己,但女孩没有扭过脸来看他,也没再看那堆木碗,微微垂下了眸子,语气难掩失落道:“我没证据。”
原本孟呦呦想着,木料做的碗烤过火一定或多或少会留下些焦黑炭化的痕迹,可现在眼前的这一摞木碗碗底一个个光滑顺溜,哪里像是放在火上烤过的样子。
之前他问她,而她一直避而不答,除了赌气耍脾气以外,更多的也是因为她还没有找到切实有力的证据,空口无凭的话说多无益,况且道德和教养告诉她,此举不齿。
没有证据就空口定罪和平白诬陷他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婷婷因为看见了她双手接过又撒了手就认定她是故意为之,而她仅仅因为记忆和手上的红痕就认定是崔妍刻意陷害,究其根本,似乎又成了同类?这样并不高尚。
霍青山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女孩像是又下定决心般地呼出一口气,蹙着的眉头也松了开来,她顺手拿起面前的一个木碗,转而拉着他走到锅炉前。
早上出了这么个意外,也没人还有心思继续吃饭了,故而那锅白粥还在锅里温着,锅炉下的柴火不似早上那般炙烈,只剩下一点小火正在苟延残喘。
当着他的面,孟呦呦捏着碗沿,碗底对准从炉侧时不时窜出来的火星沫子,烤了一会儿,又揭开锅盖,随意地往里面盛了勺粥,继而递向对面的男人,破罐子破摔似的无谓道:“就是这样,我在复刻我心中的猜想,但我现在没有证据去证明我的猜想。”
孟呦呦说服了自己,他是她的爱人,何为爱人?她们亲密无间地接吻、坦诚相待地触摸对方的身体,但绝对不止如此……
她只把这种邪恶的、没有依据的、以最大的恶意去丈量别人的揣测说给他一个人听。
她不需要让霍姥姥和婷婷相信自己,也没那么在意所谓“好女孩”的清白牌坊,但是她就是想当着他的面一吐为快,毫无遮拦地说出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最卑劣的猜想。特别特别想,管它高不高尚,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她现在撑不住了,肚子里只有一团怨气,去他妈的美好品格。
“信不信随便你。”女孩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又扭过脸去了。
因而没有第一时间留意到男人伸出来去接碗底的手,等她感受到扒在碗沿边上的指尖传来一股自下而上的力量感,才蓦然发现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居然真的伸出了手来接住这个被火烤过的木碗。
孟呦呦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霍地将他手上的木碗抽走,由于一下子用力过猛,木碗从她手中脱了手,被哗的一下甩落在地,碗里的粥又洒了出来,梅开二度。
较上次集中的一滩,这一次却是溅出了一个抛物线的规模,洋洋洒洒、稀稀落落的一大片。
孟呦呦见状,目瞪口呆之余,哀怨地瞪他一眼,“你干什么?我就是示范一下,你还真的伸手去摸啊?”
下一秒便跨步到他跟前,抓起他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察看了眼,连忙拽着人走到木桶前,将他的两只手浸了进去,嘴里不住地絮囔着:“你是不是有病啊?”
男人任由她摆布他的两只手,眼神赤条条地凝视着女孩神色焦急的侧脸,冷不溜冒出一句:“呦呦,是真的很烫。”字音恳切。
孟呦呦听到这句,心中更是冒火,眼睛还盯着泡在水里的手,下意识回:“废话,被火烤过,当然烫了!”
话音一出,目光顿了下,反应过来什么似得偏头望向蹲在她身旁的男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又带着点震惊过后的欣喜,嘴巴张着,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翕动了几下,却又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他在向她证明他相信她,用了最笨拙的方法,却比任何语言都直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