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瑾问话的声音有些不适宜春日的寒，但温柔听着他的尾音，却在微微轻颤。
甩开林间王拉着她的袖口。
看红帛翩然落地，林间王自后摔了一个大马趴。
就在这时，温柔抬眸撞入了萧怀瑾的眸。
他刚才故作仇恨，眼里都是刺人的冰棱。
其实，今日温柔一直七上八下，刚才蒙着盖头她也很紧张，不敢想他们今日重逢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大约是个修罗场。
毕竟，那时她捅的那一刀，真是不留情面。
她满怀怨恨，迫不及待要跑，所以，就算他迎着刀口靠近了她，她还是没有手软。
她记得刀口没入血肉的声音，如同坠崖的人，下落时耳边呼啸的风，处处令人绝望。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转圜。
因此，若是看到自己，萧怀瑾应该是愤怒又仇恨的。
但他看着自己，却是恨铁不成钢的。
他大骂，你眼瞎了吗，胡乱选人就敢嫁。
他略带惶恐地问，你还执意要嫁给他吗。
若是以前，温柔一定不会想懂，他在害怕什么。
但此刻，她却想试着了解。
于是，温柔扬起头，用柔和的下颔划过身后掩映的红绸，她看着他回：“我不嫁。”
这一声落，萧怀瑾紧皱的眉头，猝然展开。
抬眼间，温柔也惊住了，因此刻萧怀瑾的眼里逐渐酝酿的水意。
亮亮的，胜比六月的艳阳。
刹那间，周边山水和声音也都退去了，人潮寂静中，温柔只能看到他看着自己。
而林间王听到温柔回答不嫁，本就怒不可遏，偏偏一抬头，看到的场面还是含情脉脉的。
他怎么也想不清萧怀瑾和先帝的联系，最后只能认为，他被骗了。
他被先帝骗了！
什么最爱的儿子，都是假的。
他只是为了给萧怀瑾铺路挡箭的工具。
不然他们两个相处时的点滴小事，萧怀瑾怎么会如数家珍？
这样想着，林间王还脑补了一堆，先帝抱着萧怀瑾，和他玩笑一样讨论他的场景。
他低头，感觉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自己，怀疑曾经引以为傲的爱，都是一场笑话。
可他这样崩溃，萧怀瑾却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不咸不淡。
看他像是看着地下的灰泥，他是那样高高在上。
而他穿着的衣服，也比他还像新郎。
讽刺，林间王只觉无比讽刺。
自己竟然一辈子都在为他人做嫁衣吗？
他仰天长啸，很想问先帝，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无人回应，萧怀瑾还在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林间王忍不住问：“先帝死前和你说了什么。”
当时先帝气息奄奄，离他最近的，只有身为太子的萧怀瑾。
他遗憾于没听到那句话，但又欣喜于先帝最后看他的一眼。
却见萧怀瑾勾了勾唇，表情更淡了：“当时先帝说，扶光，立太子的圣旨藏于正大光明牌匾后，不是侍笔太监代书的那份，是朕在你七岁时所书的那份，你要，好好走下去。”
闻言，林间王喃喃着：“七岁……亲手所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他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哭了。
原来如此。
他果然就是个笑话。
一切骄傲和优越都被打破了。
此刻，林间王感觉自己就像在空中失去了方向的飞鸟，只待撞到某一处，便结束他这浑浑噩噩的一生。
电光火石间，林间王一跃而起，他来到温柔背后，伸出手便锁住了温柔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