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方才听你们在叙话,在说什么呢?”萧妍敛了敛衣裙,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肃妃向来最讨厌鬼神之说,低着头摆弄着袖口,没有搭话。
安妃淡淡地笑了:“阮常在在说,皇后娘娘宫里的点心极好,喊咱们都尝尝。”
殿内的人皆随声附和着。
萧妍假装信了,颔首浅笑,看向不远处的阿答海苓:“本宫听闻阿答汗部多食荤腥,天气与北方也大不相同,入宫这些天,悦贵人吃住可还习惯?”
阿答海苓跟着宫里的教习嬷嬷学了许久的规矩,起身福礼道:“嫔妾谢娘娘关怀,都吃得惯。”
“那就好。”萧妍看向阿答海苓身后的宫人,并不是异域的长相,便问道:“悦贵人身边的奴婢,不是阿答汗部的?”
阿答海苓看了一眼身旁的宫人,轻声道:“回皇后娘娘,嫔妾孤身从阿答汗部京里,茱萸是内务府给嫔妾宫里送去的,说是会做几道嫔妾的家乡菜。”
萧妍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荣妃轻拂鬓边,叹道:“再有一个多月便是除夕了,皇上的意思是要好好热闹一番,亲王贵胄皆会出席,”说着,扫了一眼沈玉蓉和姜云裳:“别总是做什么献艺,竟弄出来些丢人现眼的。”
沈玉蓉和姜云裳对视了一眼,浅浅低下头去,没有回话。
萧妍闻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一旁不说话的柳雨若:“柳常在的那棋局倒是用了心思了,柳常在可破了那局啦?”
柳雨若在晨昏定省时,除了周全礼数,几乎没说过话,怔了怔,才起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那棋局嫔妾已经破了,只是破了几次都是黑子胜,嫔妾想再看看,有没有法子,能让白子胜。”
闻言,荣妃翻了个白眼,心想着柳雨若果真是个棋呆子。
“本宫不通棋艺,但皇上喜欢下棋,前几日还同本宫说起,没破那棋局,你若是得空,不妨去紫宸宫,与皇上议议。”
萧妍话音刚落,荣妃便冷哼了一声:“皇后娘娘还真是不改贤德之风啊。”
怀里的汤婆子散发着梅花的淡淡幽香,萧妍徐徐呼出一口气:“方才荣妃说,除夕年夜饭要热热闹闹的,你向来是个心思细腻的,不如,这事就由荣妃妹妹操办。”
荣妃容色一滞,转而起身行礼笑道:“臣妾自然愿意为皇后娘娘分忧。”
晨昏定省后,萧妍握着手里的纸条坐在廊下晒太阳。
魏禧材从小厨房端来一盘水果,为萧妍的茶盏里又添了一杯热茶:“娘娘,今晨阮常在说的那股邪风”
萧妍的手一下一下地在桌上敲着,发出笃—笃—的声音,嘴角噙着笑意:“咱们放出个风来,便有人急不可耐地顺水推舟了。”
“娘娘是觉得,有人要借此为卢贵人报仇?”魏禧材为炉子里添了些炭,搓着手问道。
“或许是哪个看客,想要趁此机会来个黄雀在后呢。”说着,萧妍抬起茶盏喝了一口,一阵暖意在身体内流动,咯吱咯吱地晃着摇椅:“皇上这几日可去看过瑾常在?”
“回主子,前个儿和大前个儿都去了,只是瑾常在仍在伤怀,皇上昨日便没再去,今日,已经过了未时了,皇上还没去。”
萧妍叹了一口气,冷然道:“本以为她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个拎不清的。”
毋越端着温热的汤药走近,轻声问道:“娘娘可要去提点提点瑾常在?”
“她人因果,你我自不必干涉。”
“娘娘,徐太医来为您请平安脉了。”
“让徐太医进来吧。”萧妍结接过毋越端来的药碗,仰头喝了下去,好似已经习惯了这药的苦味,擦了擦嘴正巧赶上徐闽渊入内,萧妍便问道:“本宫都中箭这么久了,怎么还要喝这药。”
徐闽渊还没来得及将药箱放下,便作揖道:“回皇后娘娘,如您和毋越姑娘所说,外伤看着已经痊愈,但这药是依据您的脉象开的方子,您脉象不稳。”
“罢了,”萧妍摆了摆手,“你开了药,本宫喝就是。”
徐闽渊颔首,将药箱放下,拿出一块素帕放在萧妍的手腕上,萧妍压低声音问道:“萧桐的药,你可有按时送去?”
“回皇后娘娘,微臣已按照娘娘吩咐,留她性命,但并不治愈根本。”
萧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徐闽渊:“你这个时候来,是有事来找本宫?”
徐闽渊未答,收起帕子:“娘娘忧思之事,还未放下。”
萧妍也不回话,只是低下头去,自顾自地理了理袖口。
沉默许久,徐闽渊看了一眼毋越和魏禧材,欲言又止。
萧妍嘴角噙着笑意,扬了扬手,魏禧材和毋越便退远了几步,只剩下萧妍一人。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徐闽渊又作了一揖:“微臣只是不明白,娘娘心中仍有事未放下,为何那日在永瑞宫,愿意出言以助荣妃娘娘。”
徐闽渊虽不懂何为情爱,但什么是恨,他年少时便已尝过了。他自小知道,对所恨之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萧妍喉头一紧,忽而觉得有一丝苦涩,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淡淡道:“瑾常在是新宠,荣妃又刚复位,做局的人用一步棋便害了两个人,若真如那人所愿,真凶在暗,将来就还会有皇嗣被算计,本宫不能因为一己之仇,又耽误了旁人的孩子。”
失子之痛萧妍从未忘记,她恨不得将荣妃抽筋扒皮,但是若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查明,便会有更多人承受萧妍曾承受过的痛苦。
“可那真凶,娘娘找到了吗?”徐闽渊一袭白衣,立在阳光下,双手垂在两侧,眸底的光晦暗不明。
想来卢贵人的事,他也已经知道了。
萧妍将目光投向院子里枯黄的枝桠,沉默少顷:“本宫有一猜想,不知对不对。”
徐闽渊看萧妍没有继续往下说,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躬身退去一旁,同毋越嘱咐了两句煎药的方法,便告辞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