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江不知国公府在研究要上他家来提亲的事,这会儿正跟小崔大人在家中喝酒。
他喝得有点嗨,于是就开始吐槽:
“你说说,我是不是贱皮子,好好的工部待着多好,非得逞能要两边跑,这可倒好,把自己累够呛不说,结果还没捞到好。”
小崔大人也有点喝多了,“不怪你,你是实干性子,那些人你当然看不惯。跟你说,不单是将作监,一个部门一个风格。
就打咱们工部来说,从上到下都是一个风,别整虚的,好好干活。
人吏部也经典,一句话能把你送出二里地,那心眼子就差跟筛子比了。平时跟谁都好,到考核时比谁都黑。
户部更牛,天天刮穷风。无论你去办什么事,交钱还好,像咱们这些去请款的,就差没把你查个底朝天,你要是多嘴问一句,十次有九次都是回你两个字,没钱!
所以,不是你的问题,是将作监从上到下就那样,活能拖就拖,能蹭就蹭,手里永远有一堆活,要不然皇帝怎么能知道你忙了。”
周大江气得又喝一口酒,“我哪有那个时间跟他们闲扯皮,依照现在这个速度,估计明年才能量产。不行我得想辙!”
“那你悠着点。”
——
周大江跟小崔大人吐过槽后,就对自己发了狠,一定要将这股歪邪风给打掉。
为此,他第二天上午还和上司方侍郎请了假,直接杀到了将作监大匠战大人的公廨。
他到时,战大人正在品茶。
见到周大江很是热情,“周大人怎么上午就过来了?来来来,坐下喝杯茶,这是我新入手的好茶,你尝尝。”
周大江心想,还真叫小崔大人给说对了,将作监这是上下一个风,人家厂长都不着急,还在这品茶呢。有心想算了,又不想打自己的脸,于是硬撑着,跟战大人喝了一壶茶。
茶喝好了,氛围也打开了,这才开始跟战大人推心置腹。
“战大人,您能跟我透个实底么?那个玻璃厂您究竟什么打算?皇上还等着咱俩交差呢。”
战大人听他这么说,不由哭笑不得,“你当我不想,我是实在没辙。”
“此话怎么讲?”
战大人瞅瞅他,压低声音道:“看在咱俩是一条绳上蚂蚱的份上,此事我给你透个底。玻璃厂一事,听说皇后和张贵妃同时看上了,谁起的头不知道,总之在别着呢。
张贵妃的舅舅是礼部尚书庄大人,而他儿子就是咱们将作监少匠小庄大人,你常去的甄官署归小庄大人管,这里头的水有多深,这回你明白了吧?
别看我管着将作监,可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礼部尚书正三品,而我才从三品,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儿子稍微有个小动作,你让我怎么管?”
周大江头疼,“那这事儿也不能一直拖着吧?光有个空场地,什么都不给,让下面怎么干?”
“所以说,得等,等两人掰明白了,咱们就好干了。”
“那您不跟皇上反应反应?”
“怎么反应?将人叫过来,人家指定有理由,其他工程也在忙着呢,倒不开人手。至于材料,已经采购了,还在路上。
你跟人硬掰,人家也不怵你。要么避其锋芒,要么自己想辙。说实话,我也不想干等,可惜没人关系硬,所以也没辙。”
在战培元看来,周大江是初入官场,可能还有些冲劲,可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早就过了敢打敢拼的年龄了,既然势不由我,那我由势好了。
周大江想了想,还是不能这么继续放任下去,咬咬牙,“既然你不想硬碰硬,那我来好了。给我签个授权书,我自己去户部请款,材料和人我都自己找。我就不信了,没有他甄官署,我还玩不转了。”
战大人见周大江下定决心,他也不阻拦,这事要真让周大江给整明白了,于他也是好事,遂也答应了他的请求,给周大江签了一张条子。
周大江拿着条子,想起小崔大人的话,他也不想去户部十次有九次是没钱,所以他没有直接去,而是回去写了一份详细的请款说明,绕了个圈,没有去找度支使,而是去了度支司找了员外郎齐守成。
他去时,齐守成刚冷着个大脸,将前面的人给打发走。见到是周大江,冷脸立马换笑脸,“哎呀,稀客!今儿个是什么风,怎么把你给吹来了?来来来,快过来坐!”
周大江也没客气,就着热乎劲儿,直接了当地道:“我今天来,是找你批款的。”
说完,将资料和条子递给他,然后才解释道:“我现在不是身兼两职么,这是将作监战大人的授权,以及请款详细说明,让我来支取玻璃加工厂的费用。”
齐守成疑惑,“请款不是将作监甄官署负责么?怎么到了你这儿?”
“嗨,别提了,人甄官署太忙,我们玻璃厂排不上号,所以,只好我亲自上了。”
齐守成再次看了看周大江递上来的说明,人工费用、材料费用、辅料费用,各项费用全部都有详细说明,再加上将作监一把手的授权,这款批给他也行。
“今天也就是你,材料做得详细。要是换别人,这材料我怎么都得打回去一两次。行吧!正好库里这笔钱也准备好了,你拿着这个批条去领取吧。”
说完,将写好的批条递给周大江。
周大江揣好批条,直接去了金部,将银票全给取了出来。
有了钱,接下来就好办了。不是没人没材料么?自己买!
他让小崔大人帮忙牵线,砂子、贝壳、草木灰,都经由水部司的采买渠道购齐了,人也是让福伯在牙行帮着给招聘的。
至于烧窑、坩埚这些,那个空着的场地里就有。
战大人见周大江把主要的钱、人、料三大问题都给解决了,他也不好继续摸鱼,于是就将剩余的加工台,打磨工具这些,也全部给调度齐了。
玻璃厂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在休沐前正常运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