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一个月后,殿试悄然而临。
因着殿试在皇宫的太和殿举行,所以,一众贡士天没亮便要起身前往皇宫外面集合。
郑颢提前和顾霖说清情况,让对方不用送自己。
顾霖听后觉得有些可惜,但对方出行的时间确实太早了。当天早上,他还要同方大太太谈生意,且京中的店铺不日就要开张,不能出一点错漏,顾霖实在是分身乏术。
沉沉夜色,整个客栈内一片漆黑,沉寂的夜晚中,能清晰地听见几道沉闷的呼噜声从一些屋子传出来。
忽然,二楼的几间屋子亮起来,但其他的屋子仍然黑暗着。
走出屋子,郑颢关上房门,便要转身离开。
却听见旁边的房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眸光微动,转过头去,目光投向大开的房门后面。
“顾叔。”
看到身着白色里衣的年轻哥儿站在房门后,郑颢立马垂下眼帘,但脚下却快步走过去。
里衣是极其贴身的衣物,年轻哥儿连披风和外衣都没有穿,只着一身雪白里衣,一脸迷蒙,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一副毫无防备的姿态。
郑颢嘴唇微张,想要让对方进屋,却听到身前年轻哥儿带着迷蒙却不失清晰的嗓音。
“郑颢。”
私底下,顾霖很少称呼郑颢全名,从床榻上爬起来,在房门边站了一会儿,他的意识渐渐清醒起来。
顾霖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比他高上许多的青年,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一路走过来,对方从未失利过,一直身居榜首之位。
今日殿试更是重中之重,若说会试是郑颢人生的转折点,那么殿试便决定着他在官场上的起点。
顾霖有许多话想要说,昨夜,他沉思一夜才睡着,但看着郑颢沉静如水的面容,顾霖想,一切都交给对方决定吧。
白皙的面容露出笑容,顾霖对郑颢道:“祝你殿试独占鳌头金榜题名!”
听到年轻哥儿对自己的祝贺,郑颢将到嘴边的话语吞回腹中。
他微垂眼帘,不敢看年轻哥儿身着贴身衣物的模样,同时,他高大的身躯将身前的年轻哥儿完全笼罩住,不让外人有一丝窥见顾叔私密情态的可能。
微微低眸,郑颢能够清晰地看到顾叔抬头望向他专注的眼神。
此情此景,他本应该道一句:“多谢顾叔挂念”这类言语,但不知是起的太早,大脑还未清醒过来,还是身处环境一片漆黑,只有顾叔手上的灯盏摇曳着微弱烛火的缘故,看着对方只到自己脖颈,清瘦纤弱的姿态,郑颢忽然不想继续维持自己在顾叔面前,恭敬孝顺的小辈形象了。
但是,骨子里的理智拦住他难得的冲动,眼帘之下,郑颢眼底的情绪不停翻涌。
他抬起头却没有完全抬起,视线由下往上,从年轻哥儿的脖颈落到下巴,郑颢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顾叔等我回来。”
听到青年嗓音微沉的话语,顾霖心间微动。
郑颢注视着他,神情认真虔诚,明明嘴上说的是让自己等他回来,却好似在低声喃喃其他话语。
顾霖觉得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烫热,也或许是身处黑漆漆的夜晚,人总是容易滋生出白日没有的混乱情愫。
顾霖不愿细究,他视线微移,转开投向郑颢的目光。
目送着对方离开客栈,外面的天色仍然一片乌黑,顾霖站在房门口,片刻才转身回到屋子。
送走郑颢后,他没有了睡意,但屋内烛光微弱,无法照明所有区域,所以,顾霖还是回到床榻上躺着。
盯着上方的床顶,顾霖思绪渐起,郑颢已经前去参加殿试,结果如何今日便能知晓,依着对方的实力,顾霖并没有太多担心,会试的会元再差,也注定在殿试中差不到哪里去,最低二甲进士是跑不了的。
想好后,顾霖便琢磨起他在京城开店铺做生意的事情,他和方大太太已经达成约定,店铺也快装修好了,最晚十日内便能开张。
今日同方大太太见面,是为了敲定店铺开张当日的具体事宜。
为了保证他的店铺能在第一天迎来开门红,且在群龙并起的京城中站稳脚跟,顾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他会充分利用身边所有的人脉资源。
坐上马车,郑颢来到皇宫外头,他走下马车,一众贡士陆陆续续到达。
负责接应贡士进入太和殿的吏役没有放任他们不管,开始朝众人宣读起入宫时应注意的规矩。
按照对方的话语,众位贡士分成两列而站,因为郑颢是会元,在大乾以左为尊,所以他位于左列贡士之首。
花了一炷香,吏役同他们宣读完规矩,接着,他带领一众贡士学习礼仪。
吏役一边教一边客气地对这群贡士说道:“尔等进行殿试的地方在太和殿,殿试开始前,会元需领着其他贡士一起拜见陛下。你们记下如何向建安帝行大礼即可,至于其他礼节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们遇到其他贵人。”
这里的贵人不是后宫的娘娘们,而是太子和一众皇子亲王,虽然他们没有主持殿试,但难保不会出现在太和殿中。
教完规矩和礼仪后,见他们没有大错,吏役道:“众位贡士进宫吧。”
吏役在前头带领着,两列贡士分别而行,皇宫正门只有建安帝能走,他们得绕过正门,从左右掖门进宫直至太和殿。
跟着吏役的脚步,郑颢眉眼微垂,向前行走跨过左掖门。
按照殿试的规定,他们皆身着浅青色襕衫,一众青年才俊迎着初升的金黄色日光进入太和殿,尤其是为首的会元,身着一袭简单至极的襕衫都掩不住他的风采,有些官员见此,心下惊讶,不是说今年的会元是位农家子弟嘛,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吏役将他们带到太和殿门外便退到一旁了,领着身后一众贡士进入太和殿,郑颢神色沉静,下跪行礼,对上头端坐着的九五至尊道:“草民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贡士跟随在郑颢的身后下跪行礼。
片刻,一道威严的男声从上头传下来:“尔等起来吧。”
郑颢起身,一众贡士跟着一同起来。
接着,有专门负责维持殿试秩序的官员上前,指引一众贡士在早己准备好的桌案后落座。
待众人落座后,建安帝下命,马上便有侍卫捧着一张张雪白的纸张,分发到所有贡士身前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