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敌军还是王祖贤的人?\"陆锦棠伸手去够枕边的弩机,却因牵动伤口闷哼出声。
杨明汐将帐角掀起寸许,借着火光看见崖下晃动的火把,当先几人腰间果然挂着刻有缠枝纹的皮囊。
她反手将盛满热水的铜盆砸向帐门,在泼洒的水汽中拽着陆锦棠滚向床底:\"是老熟人——他们算准了你重伤难行。\"
陆锦棠伏在她身侧,闻着她发间混着药香的气息,忽然想起方才清洗伤口时,杨明汐指尖在她皮肤上停留的温度。
帐外刀刃劈破帐布的声响中,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混着杨明汐贴在耳边的低语:\"别怕,等他们近了,咱们用炸药\"
天色更亮了一些,青帐在刀光中碎成片状,陆锦棠望着杨明汐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觉得这深山里的每一道伤口,都不过是通向黎明的印记。
陆锦棠伸手摸向杨明汐的小腹,“宝宝,安静的待好,我和你娘要一起并肩而战了。”
“咚咚”几声响声,残破的营帐外面安静了下来。
“将军,夫人,可有受到惊吓?”陆大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杨明汐刚准备说话,陆锦棠按住杨明汐的手,“出了什么情况?贤王殿下还没有回来?”
陆大满身是血,可内心更是翻江倒海?
自己出去这一个多时辰,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大内心绝望,自己刚带夫人回来,就发现有敌军潜入,跟着粮仓那边传来打斗声,自己往粮仓那边赶去,原来自己被调虎离山了。
将军营帐前只有夫人带过来百十来人,而对方至少500人,导致对方都杀到将军营帐了。
幸好自己赶来了。
王祖贤太不是人了,趁着贤王殿下带兵应战,自家将军受重伤的时候来突袭,看来彻底撕破脸了。
想明白的陆大,也不再犹豫,“应该是还没有回来,营地只有百十人的守卫在,王祖贤的人是从旁边山崖上爬上来的。”
杨明汐扶着陆锦棠重新在床上躺好,“知道了,看一下营地的守卫,也太松懈了。”
陆大领命,转身出去了。
“回来吧!这是我们使的计,闹起来就行,我又重伤了,昏迷不醒!”陆锦棠喊住要离开的陆大。
陆大身子一怔,停了下来,转身进了营帐。
杨明汐带来的亲卫队开始重新搭建营帐。
而破旧的营帐内,陆锦棠忽然按住杨明汐的手腕,将密信灰烬碾进她掌心:\"你明日下山,须得做出仓皇之态。路过双鹤镇时,记得在悦来客栈落脚印——那里的掌柜明面上是我的人,实际上是王祖贤安插的耳目。\"
他松开手,指腹蹭过杨明汐的掌心,\"要让他们信我命不久矣,须得有个亲眼见过我伤口的人传话。阿汐\"
陆锦棠顿了顿,目光落向帐外渐白的天际,\"就让陆大送你到山口吧。\"
陆大起身时,腰间玉佩不慎勾住帐角,啪嗒坠在青砖上。
陆锦棠望着那枚刻着\"陆氏宗脉\"的玉佩,忽然轻笑出声:\"阿汐可知,除夕夜我在鹰嘴崖后山中箭,敌军用的正是陆家暗卫的招式?\"
陆锦棠拾起玉佩对着火光,见背面细如蚊足的刻字正是他们的排名,\"他们有人叛变了。\"
晨雾漫进帐中时,陆锦棠已换回寻常装束,青衫外罩着杨明汐在他出征前连夜赶制的护心甲。
他摸着甲胄内侧绣的小团菊,想起临出征时杨明汐垂眸穿针的模样,指尖忽然发烫。
帐外传来杨明汐与段梅低语声,他转身时,正见杨明汐抱着药箱进来,发间沾着几点露水,像撒了把碎钻。
\"陆大什么时候下山?\"杨明汐将药碗搁在案上,目光扫过陆锦棠腕间新露的刀痕,\"让他送我到风铃渡。那里地势险要,若遇埋伏\"
陆锦棠忽然握住她手腕,将她拽得贴近自己,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艾草香:\"阿汐可愿替我办件事?\"
陆锦棠望着对方微怔的眼,忽然松开手,从怀中掏出枚刻着缠枝纹的铜哨,\"帮我买一身寿衣\"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杨明汐猛地扣住他指尖,铜哨硌得掌心生疼,\"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拙政园的荷花,要在船头喝桂花糖粥\"
杨明汐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耳尖泛起薄红,却未松开手。
陆锦棠望着她发颤的睫毛,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抚过她掌心茧子——那是常年握刀磨出的痕迹。
\"傻子,就是做做样子。\"他将铜哨塞进杨明汐掌心,用自己的手将她手指合拢,\"待贤王传回消息,咱们便可以下山了\"
陆锦棠顿了顿,目光透过帐门望向远方朝霞,\"王家的棋子,要带着他的死讯归巢了。\"
辰时三刻,陆大背着背篓下山,杨明汐持剑随行,春花几人远远的跟随。
陆锦棠被陆二扶了出来,站在崖边,看两人身影渐成小点,忽然摸出怀中银镜。
镜面映出他苍白面容,却在唇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比晨光更锋利的光。
他将镜面上\"陆氏阿棠\"的刻字转向心口,才把银镜放了回去。
段梅负责在营地照顾陆锦棠。
往火盆里添了松枝,毕剥声中,段梅看见陆锦棠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影,恰似深山里那些终年不见日光的蕨类。
她伸手拨了拨灯芯,让光焰再亮些,好照亮这顶在风里飘摇的青帐,照亮接下来不知还有多少险滩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