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老爷大概四十来岁,面容方正,眉宇间带着几分威严,显然是一个有见识、有地位的人。
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年纪倒是跟程老爷差不多,大约七八岁的模样,只不过人家孩子早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每天穿着整齐的书童装,背着一个小布袋,踩着石板路去村里的私塾念书。
而曾老爷的女儿呢,却还未出嫁,看起来二十出头,姿容秀丽,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更令人注意的是,这个家里既没有刚满月的小婴儿啼哭声传来,也没有任何庆祝满月酒席的痕迹。
三人疑虑重重地回到了村庄。
从远处望过去,村子似乎依然安静祥和,然而每个人的心里却沉甸甸的。
自从程老爷离世后,整个程家就笼罩在一片难以言喻的阴霾之中。
程夫人始终表现得异常沉默,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悲喜情绪的波动。
她不哭泣,也不展露笑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愿意多说,只是机械般地按时吃饭,维持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村民们议论纷纷,尤其是那些经历过风雨的老人们坐在晒谷场上低声交谈时,总会摇头叹息道:“这一家人啊,恐怕不是普通人。”
他们的目光意味深长,“说不定是山精野怪或者妖物变化而成,不然怎么会凭空变得如此富有?还有,你们瞧见了吧,他们那幢诡异的房子,竟然能一夜之间彻底消失不见!”
无论真相如何,坏事已然做下,绝对不能让外界知晓半点风声。
尽管如此,这件事情仍旧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某些人心里,让人坐立不安。
比如村长,他的内心挣扎尤为剧烈。
他曾计划杀死程夫人以绝后患,免得再生是非。
可偏偏这时候,自己的独生子提出了要求,坚决要娶程夫人为妻,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对程夫人下手。
村长拗不过宠爱的儿子,只好暂且压下杀意,匆匆为他操办了一场婚礼。
但是,这场婚礼非常低调,并没有广邀宾客,甚至连新娘的真实身份都被刻意隐瞒起来,仿佛刻意想让这件事成为一个永远埋藏的秘密。
刘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陆知鸢。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胸腔深处硬挤出来的。
“那天,在村长儿子结婚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顿了顿,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程夫人……她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站在井边,忽然间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就像我新娶进门的妻子一样……不对,应该说我妻子跟她特别相似。”
说到这里,刘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原来,村民们因贪图程家的财富,干出了极为残忍的事情。
他们先是用镰刀砍下了程老爷的头颅,将他拖到后院,随手丢进了废弃已久的古井中。
接着又丧心病狂地摔死了程家的孩子。
那个刚满月的婴儿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世间的温暖,就被无情地夺去了性命。
孩子的小小躯体随后也被抛进同一口枯井中,成为永久的遗骸。
为了掩盖这一切罪行,村民们又合力搬来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地盖住了井口,企图把这段血腥的历史封存在黑暗的井底。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平息的时候,新的悲剧却再度上演。
村民们强行逼迫程夫人嫁给村长的儿子。
当时表面看起来,她选择了妥协,没有抵抗的意思,甚至还按照习俗换上了鲜艳的新娘服饰,一切看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洞房之夜,她竟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披着身上的红色婚服毅然决然地迈向死亡。
只是这一次,她选中的不再是废弃的枯井,而是村长家用作生活水源的那口水井。
随着“扑通”一声闷响,她的身影落入水中的同时,也带走了所有的真相,只留下一个无解的谜团,令人心悸不已。
事发之后,为了掩盖所犯下的罪行,村长迅速下达了命令。
他不仅安排人手将自家院子里的那口水井用泥土填埋得严严实实,还特别指派刘福前去处理后院那口古老深井的事情。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违抗他的意志。
此时,雨棠冷不丁地插话打断,她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揶揄和不屑。
“就算编故事也好歹要编得像样一点吧?你后院的那个井可是一直都好端端地在那里呢。”
她的声音清脆却又犀利,像是一根针刺破了虚伪的气球,“如果真堵住了,那你又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呢?”
刘福听得脸色骤变,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
他涨红着脸解释道:“真的堵住了!我真的亲眼看到我妈指挥大家把土一筐一筐运过去,直到把井彻底封死为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极快,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且……而且有鬼魂作祟啊!这就是受到了诅咒才会变成这样!不然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他的情绪越来越失控,几乎要陷入疯狂的状态。
就在这危急时刻,陆知鸢不动声色地走了出来。
只见他手指微扬,数枚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扎入刘福的身体。
片刻之后,刘福原本紊乱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眼神也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
然而,即使是在冷静之后,他的言语仍然显得混乱无序:“到了第七天,是程夫人投井而亡的第七天清晨,村民像往常一样打算前往田间劳作时,忽然看到……一辆车——不对,不是车,而是一乘红色轿子,静静地停放在村口的老桥上。”
他说着说着,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比划起当时的场景,似乎这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他们进村子的时候隐约注意过,就在大路旁不远处,有一个颇为显眼的地方。
刘堂湾依傍着青山而建,村口有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溪。
小溪虽然并不宽阔,却分隔开了村子与对面广阔的田野。
为了让耕种更加方便,早年间村里的前辈们齐心协力,在这条小溪上修筑了一座石桥。
如今,岁月更迭,曾经潺潺流动的小溪已经渐渐干涸,只剩下一片裸露的河床。
但即便如此,那座历经风霜的石桥仍然挺立在那里,默默承载着过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