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苏若清位于她的右侧,两人座位紧紧挨着,只是中间留有些空隙,因此宋辞只需要微微侧目便能时刻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
虽然今日是他的生辰,但苏若清却仍穿着一袭白色锦袍,上面用银线绣着四龙纹的图样。
若说上次的玄色金线四龙纹锦袍显得人威严华贵,那么今日的白色银线锦袍便显得人典雅温润。
他头发半束着,由于并未加冠,因此只用一白玉簪固定。推杯换盏之间,他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说出的话如三月春风拂面而过,让人觉得亲近又温暖。
宋辞坐在席间静静望着这一切的发生,目光平淡如水,仿佛隔绝于这热闹之外,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自成一派。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氛围,因此在皇上离席后不久也悄悄离开了,苏若清注意到她的动作,想到她今日的疏离,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等到苏若清出来时,月亮已升至中天。
他独自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一旁的宫灯将他在地上的身影拉的老长。
“就这样回去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苏若清抬起头一看,却见宋辞正斜倚在不远处的屋檐上,歪着头看他,眼中带着戏谑。
苏若清扬了扬眉,坦言道:“我以为你回去了。”
宋辞轻呵了一声,从上面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他面前,她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笑道:“是回去了。不回去怎么取来东西呢?”
说着,她将盒子递给了他,挑眉道:“打开看看?”
苏若清闻言笑了笑,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放着一枚做工精致的匕首,它与其他匕首相比略小了些,就像是一个装饰,手柄处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莹莹寒芒。
“给你防身用的。”宋辞淡淡道。
苏若清闻言轻笑一声,拔出匕首,指腹轻轻覆在上面。
“你小心些,这匕首可是削铁如泥的物件,我虽然也想让你试试锋利否,但今日毕竟是你的生辰,不宜见血。”
宋辞见他出神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苏若清闻言没说什么,笑着将匕首合上,然后放到自己怀里。
“我很喜欢。”良久,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宋辞哼哼两声没有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幅字画,动作说不出的悠闲,只是在抬眼对上他的眼睛时,手上动作一顿。
由于今日是苏若清的生辰,因此他在众人的拥簇下喝了不少酒,面上早已染上几分薄红,如涂抹了胭脂一般。
他的目光朦胧,眼睛有些许湿意,与往日端正的他截然不同。
宋辞方才的重心一直在匕首上因此并未注意其他,如今猛然对上这样的他一时竟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偶然得来的,送你了。”
说罢,她将字画塞进他的怀中,说了句“不必谢了”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若清被她的模样逗到,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打开字画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王延隶是他最欣赏的书法大家,可惜由于时代距今太过久远,不少真迹已经失传,留下的字画可谓是少之又少,可称一字难求,可是她却寻来了送他,而且是那样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想到这里,苏若清只觉得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暖意,他神色有些怔愣,右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注视着那抹红色身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匿在这月色之中。
自太子与皇帝一同在二月二祈福后,朝廷之中众说纷纭,一时间分了好几个派系。皇帝明面上虽不说,暗地里却密切注视着。
元丰十九年春夏之交,由于今年雨水不断,导致江州河位上涨。
江州本就是水乡,经此一遭水灾泛滥,房屋被大水冲泡,水稻也遭了殃。
一时间,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众人本以为熬过了水灾便无事了,谁知不过半月,突然又爆发了瘟疫,江州境内,一片哀悼之声。
天灾人祸之下,人心惶惶,除却老弱病残无力离开的,所有人都选择了动身前往他地,以此来求的一线生机。
瘟疫来的气势汹汹,且毫无救济之法,临近州郡担心流民入城会引发城中震荡,派重兵守驻,严禁江州百姓出江州。
群情激愤,皆欲逃出,然无法,皆困于江州境内,不得踏出一步。
走投无路之下,百姓在几人的带领下围住总督府,恳请总督能上书皇帝。并在心中祈求皇帝仁德,能给他们留得一线生机。
江州总督本欲压下此事,然疫病的爆发、群情激愤之下事情已无转圜余地,思索再三之下连夜上书朝廷,言明自身之过外,恳请朝廷开仓赈灾、派医就诊,给江州百姓一条生路,而自己则在赈灾途中不幸染病去世,以身殉职。
消息一经传出,举国哗然。
江州——曾经大渊的五大粮仓之一,如今俨然已成炼狱,人人谈之色变。
由于这次的疫病来的气势汹汹,且前所未闻,苏景易虽心系江州,但更要顾全大局,因此默认了各州郡的做法,调遣军队驻守在要塞,不许江州百姓踏出江州一步,以免疫病扩散开来。
此外,他派遣数位太医连夜前往江州救济百姓,并张贴告示,在民间寻医。但凡能解疫病者,赏黄金百两,入职太医院。
太子闻之,连夜进宫奏请皇帝,称自己愿为赈灾使,请命江州,皇帝拒之。
……
“难道他们就不是人吗?他们也是父皇的子民啊!父皇难道就要舍弃他们、任其自生自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