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修仪受此无妄之灾,加上身体本就柔弱,晕倒在画锦怀中。
夜幕渐沉,周太后从仁明殿回来,将纯妃与花颜单独召到佛堂内。
“皇后无大碍,此胎本就先天不足,小产反倒免使母体再受损伤。加之孙太医来的及时,何医正回宫后又为皇后施了针,调养数月便可保无虞。
汝等可知,陛下如何断案?”
花颜心下暗惊,皇后原本康健,但经过那事后,断不可能没有留下暗疾,何医正为何隐瞒?又岂敢隐瞒?
细思之下,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她眼皮轻掀,与面上波澜不惊相反的,漆黑色的瞳仁里凝结了两片冰花。
纯妃率先言道:“郭修仪岂会无端加害皇后,此等欲加之罪真真令人齿寒,这样的手段亦令人作呕。”
周太后手捻佛珠,盯着花颜问道:“孟才人有何话讲?”
花颜敛起心神,缓声道:“此祸事虽明晰,但表面上这层‘谋害皇嗣’的罪名却是死罪,臣妾斗胆揣测,唯有‘寻’得其他‘证据’……如此,郭修仪或可保得周全。”
周太后微露赞许之意。
“仁明殿两名洒扫宫女怠惰,水渍未清,致皇后不慎滑倒小产,已杖毙。
郭修仪护持不力,难辞其咎,降为修容,禁足三月,望其思过。”
花颜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故而并未感到惊愕,纯妃则低声呢喃:“那宫女又何其无辜”
周太后轻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花颜退下。
念起年后离宫别居之举,又伸手将纯妃带到跟前温言指点,便姑且算是尽了与云玥的情分罢。
“威北侯刚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不仅如此,镇守辽东的大都督正是皇后叔父,契丹一族与我大周长期对峙,日后必有一战。
咱们这位皇帝年轻气盛,登基之日起便开始重视对辽东及西南的经营,想必临安侯也接到过相关旨意。
换言之,蒋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皇后也因此才有恃无恐,若细究起来,其中不乏威北侯授意
(前文提过,辽东守将正是蒋威结拜兄弟)
这几日你宿在哀家的寿康宫,虽避开这场祸事,却也久未见皇帝。
百日孝期过后,皇帝对郭修仪多有宠幸,身处后宫中,若皇后明知自己小产,趁机顺手除之,又何须讲甚道理?”
纯妃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额头上不禁渗出一层细汗。
幸而有花颜提前预判,有母亲早早与太后互通,借姑祖母的关系求得寿康宫庇护,若是今日自己处于郭修仪的境地
既已说了这么多,周太后不妨再多指点一句:
“宋婕妤如顽石枯木,沈美人与吴御女依附于皇后,曲才人至今尚未侍寝难成大器,你与孟才人早早避开,唯有郭修仪,祸起于一个‘贪’字。”
还有一话不便明言,纯妃倒也有所察觉。
正如花颜所言,若是‘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到郭修仪身上,郭修仪定然难逃一死,最轻也是被发落于冷宫的结局。
皇上保全她,也不乏警告皇后与蒋家之意。
西北战事早已结束,威北侯滞留京中,皇上迟迟未予新的任命。反倒是在蒋威回京之前,便早早派了宋承锐与萧翎(原晋王府护卫指挥使司统领)一同接管镇守西北。幸而西北军将士承唐家人情,宋承锐这位唐家姑爷才能顺利接管。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纯妃此次也算深有感触了。
明月手持宫灯在前,绿珠捧着经书与笔墨随在其后,花颜几人往会宁殿走去,行至殿门前,花颜缓缓转头凝望福宁殿方向,心中那个猜想愈发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