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那种沉湎于悲伤的人,更不愿意把伤感情绪带给谢星涵,所以马上将思绪收回,
笑道:“甜食好,我正想吃甜食。这个是龙须糖吗?”
王扬以为自己笑得自然,却不知这笑容映在谢星涵眼中,更觉心疼。
谢星涵柔声道:“你说对了‘龙须’两个字,这叫‘白雪红玉龙须卷’,你猜猜看,这里须有多少?”
“这上哪猜去?”
“猜一个嘛!猜不对的话,作诗要增加难度哦!”
谢星涵巧笑倩兮,王扬抵挡不住,便道:“那就三百六十一根吧。”
谢星涵奇道:“为什么猜这个数?”
“因为就是个数啊,不信你数。”
谢星涵略微一怔,顿时猜到王扬用意,笑道:“你猜错了!要是别的题目,你出这招,说不定真管用!但这道菜有一个特色,就是龙须一根,演化千端。所以从头到尾都只有一根须而已。”
“一根须?!”王扬有些惊诧。能把一根丝缠绕得如此繁复还不折断,这有点厉害啊!
“是啊!”
“佩服佩服,谢娘子果然不凡!”
谢星涵笑笑没有接话。
王扬察觉谢星涵笑得有些心虚,怀疑道:“你不会在蒙我吧!什么‘一根龙须演化千端’,你有这么高的厨艺?”
谢星涵俏脸微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稍作停顿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前三道菜都是我亲手做的,只是这道‘白雪红玉龙须卷’我做得不好所以找了香雪楼的一个庖厨”
王扬忍俊不禁,逗她道:“那你之前还说什么‘这是我做的四样小菜,请公子指点’”
谢星涵星眸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么坏的人,居然把她的原话重复了一遍!还模仿了她的语气!!!
她真的不是故意说大话的!!!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脱口而出了!
现在还被当场戳破!
她又羞又气,小脸涨得更红了,连耳朵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好心好意给你做菜吃,不过言辞有失,你就抓住不放早知道我自己吃了!”
谢星涵生气地要把食盒端走,王扬赶紧拦住赔礼:“是我的不是!娘子就饶我一回吧!快让我尝尝这道龙须卷,做得这么精巧,我没吃过呢!”
“要吃就作首诗,以此菜为题!但每一句都得带一个数字!不然我就自己吃,一点都不给你留!”
“好好好,让我想想。”
谢星涵板着俏脸道:“三个数内”
“曹植还七步呢!”
“那是典故,又不一定是真的!再说典故里曹植也是应声而答,根本没走七步啊!给你三个数已是优容了。”
“但——”
谢星涵直接数了起来:“一、二——”
“有了!”王扬执筷,直接将龙须卷分成两半,“你不是也喜欢吃吗?分你一半。”
谢星涵恼道:“谁要你分!要你作诗——”
王扬筷子一点龙须卷:“诗就在这里。”
谢星涵一愣。
王扬微笑着用筷子将一半的龙须卷推到谢星涵面前,口中吟道:
“双箸分寒雪,千丝堆玉红。万般如可意,一半与卿同。”
最后两句的意思是:我的物件甭管多少,千般万般,如果有可你心意的,我便分一半给你。
谢星涵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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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永宁郡属荆州,郡治在今天荆门市西北,南朝时出好笋。《永嘉记》云:“长泽民家,尽养黄苦竹;永宁、南汉,更年上笋;大者一围五六寸。”
2南北朝时已有蔗糖,名“沙糖”。陶弘景《名医别录》言:“蔗出江东为胜,广陵亦有好者,广东一种数年生者,皆大如竹,长丈余,取汁为沙糖,甚益人。”《北史·真腊传》:“饮食多苏酪,沙糖。”但此时蔗糖的颜色是红色,尚不能脱色为白。
不过当时可以用蔗糖制成“石蜜”。《齐民要术》引《异物志》云:“甘蔗,远近皆有迮取汁如饴饧,名之曰‘糖’,益复珍也。又煎而曝之,既凝如冰时人谓之‘石蜜’者也。”
那个石蜜是什么颜色呢?南北朝的文献没有记载,但唐代的《千金翼方》中记“石蜜”云:“煎炼沙糖为之,可作饼块,黄白色。”所以除非唐代有什么特殊的过滤法没有写明,那南北朝时的石蜜也应该是黄白色。
综上,“白雪红玉龙须卷”这道甜品中的偏白色的糖粉,要么是石蜜捣碎后的糖粉,要么就是麦芽糖“白饧”捣碎后的糖粉。
3七步诗事漏洞甚多,乃后世附会,学界早有共识。其实也不待现代考证予以澄清,古人一般也把此事当成轶事典故使用,正经的《曹植集》在明代之前没有一个版本收入这首诗。谢星涵说的没走七步,应声作诗出自《世说新语·文学篇》:“魏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