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撞见刘奔野合的画面随之窜了出来,早已深埋,不曾想过的,有关李兰的记忆也奔涌而出,姜淼紧紧抿着唇,心里流窜交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放轻脚步,一步步后退,撤离四面八方的湿热地带。
找宽阔的地方坐着看了会天,发了会呆,好一阵才重新向着那处地方去。
那痛吟挣扎的声音已经没了。
姜淼长吁一口气,找到丢失的镰刀折返往家去,绕过这片芦苇荡时,听到岸边淅淅沥沥的水声,好似有人把玩着河水,用脚或是用手拨弄,传过来时重时轻的水溅声。
本不想管的。
结果,那人断断续续哭了起来,声音很悲鸣,像受伤的小兽。
想到之前在这儿偷听到的男女之声,隐隐有了猜测。
这么难过,不会想不开吧。
这一瞬息,她有些懊恼刚刚的离开,如果真是某位女同志无辜遭难,而非野鸳鸯找地儿偷情,那她的坐视不管岂不就是助纣为虐!
与此同时,不远处,“扑通”一声跳水声乍然响起。
姜淼讶然,飞快冲过去,见到河面飘着黑乎乎的头发,人却毫无挣扎之意,吓得鞋子都来不及脱,跳了进去。
还好现在是夏季,不存在冷得抽筋的情况。
手臂翻涌向前,姜淼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她也没有挣扎,跟着就游上岸了。
两个湿淋淋的女孩瘫坐在河滩上喘气,姜淼抬眼看她。
女孩比她瘦小一点,穿着薄薄一件黑色长衫,因为斜坐着的缘故,此刻湿淋淋的长衫歪着贴着白得透光的皮肤,右边半个圆肩露在外面,上面赫然有一片红肿的痕迹,仔细看,像是捏的,又像是拧的。
目光落到她脸上,到脖子长度的黑发湿哒哒落在两边,看不清脸。
但脖子上红色勒痕格外显眼。
“你——”话音出,姜淼意识到声音竟有些颤抖。
她提气,缓了缓,“谁欺负了你?需要帮助吗?”
没曾想,女孩听到她的声音,反应却异常激烈,下意识拢起两边的头发到中间遮挡脸,整个人也是缩成一团,姜淼靠近,她就撑着地面后退。
“别——别过来——”女孩吐出的话,声音喑哑。
她两手歇力地耷拉下来。
姜淼举起手,“好好,我不会过去。但你的情况不太好,你刚刚是想跳河,自杀吗?”
埋着头的女孩怪笑一声,呕哑嘲哳的嗓音再度开口,“多,管,闲,事!我只是,跳下去,洗个澡,而已。”
姜淼静静凝目,总觉得她挡住正脸,露出来的侧脸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现下听到她嘲讽的语气,反而心里的大石头搬开,不是自杀就好。
无论哪种情况,还是要活着。
“今晚——”到底要不要说她今晚听到了声音,看到了影子,这种事情无论是否自愿,对女同志来讲都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她还是假装不知道吧。
“我白天把镰刀落在那边了,刚刚过来拿的时候,就听见这边的水声,跑过来看见你在水里没动静,还以为你怎么了。你没什么事情就好,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我是姜淼,住在葛家湾进村的那个大路旁边。”
女孩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姜淼等了一会,才听见她说话。
“不需要,你管。我会,游泳。”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洗完也早点回去吧。”
一步三回头,河滩边的女孩一直保持埋头遮挡的姿势。
直到姜淼的身影彻底消失,女孩才缓慢地抬起头,偏向姜淼离开的方向,遥望良久。
河滩又恢复之前的静谧悠悠。
女孩侧目的一双眼睛看上去空洞而呆滞,重新起身离开时,风中落下一声呲笑。
姜淼第二天捡鸟蛋时刻意在昨晚救人那处停留片刻,但除了伏倒的小片芦苇,已经没有其他痕迹存在。
往后几天,早晚经过那处时也会刻意留意,不过,都没再发生那晚的事情,就连那个被施暴的女孩也没有发现究竟是谁。
月余过去,脚不沾地的双抢到来,这件事也只能暂时搁置脑后。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临冬的这一天,姜淼起床的时候头昏脑涨,双足落在地上都感觉轻飘飘,浮着的,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挪步到桌边,提起暖壶揭开,才后知后觉暖壶底不知何时磕了条缝。
怪不得这些日子喝水都是温温的,或者凉凉的呢。
甩了甩脑袋,放下暖壶,拖着鞋子去厨房烧开水。
烧好水,吨吨灌了一大壶红糖姜汤,身体暖起来才放下。
“你这个身体能去山里找药吗?”肥兔子轻快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姜淼动作粗糙地揉了揉发酸的鼻子,酷酷道:“当然。”
“要不然还是等你风寒好了再进山吧,不然——”
姜淼打断它,“不行,你现在跟我口袋里的钱票一样,时有时无的,得趁着你在的时候,帮我变成原型,下山后再帮我变回来。”
肥兔子迟疑不决,但它自知是拗不过姜三水的,只能安慰自己别想太多,闷头干。
肥兔子的沉吟,犹疑,这个时候的姜淼并未多想,直到后面结局既定时才想起这一刻,或许她选择退一步,等一等,等自己状态好点再进山,或许结局不会走成这样呢。
商量好后,姜淼还得去找赵以忱一趟。
这回进山归期不定,她必须得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赵以忱才不会担心地到处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