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多安静啊——
就像睡着了的公主,仿佛在等待着谁来给他一个真爱之吻。
可是他不是公主,他是暴君,是恶龙,是疯癫的王。
时云将他的事迹和其他的君主做对比,没有得出什么答案,残暴是对手段的评价,无法衡量一个人。
从细细的管道中如何将事物看清楚呢?
不合时宜的,时云想起了酒,香料,最后是带着血腥味的药草香。
记忆此时都变得馥郁芬芳起来,浸饱了鲜花酒的悠长,香料的复杂,最后是苦涩和铁锈味。
你有何种不同呢?
雨别。
时云将这个名字仔细咀嚼,如同将心脏剖析后,想要窥视其中流动的、令人欢喜又令人痛苦的那种异样。
这并不是一个特别的名字,除却他属于一位君主之外和其他人的名字没有任何区别。
异样如同火焰般,从心脏起始,攀附着肺叶,灼烧着呼吸。
时云的一只手从他的脑后绕过,最后贴上他另一边的脸颊,轻轻的摩挲。另一只手停在雨别的胸口,感受着怀中人的心跳。
心跳微弱,但足够悲剧——足够持明的传承继续流传。
他很喜欢思考的时候手里有些事情做,这能让他集中精神。
但或许,太过于集中精神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时云反应过来之前,一滴水滴在雨别的脸颊上。
它太轻了,只是一滴水,甚至连掉落的声响都算不上清晰。
好在,现在这座宫殿足够安静。
时云后知后觉的发觉泪水落下,看着怀里安静地沉睡着的雨别,他没有擦去那一滴,小小的,近乎无重力的眼泪。
他低下头。
委屈如同潮水,将心脏中燃烧着的火浇灭,淹没肺叶,呼吸有些沉重。
他俯下身,捧起雨别的脸,轻轻地,轻轻地,在他的眼角落下一个触之即分的吻。
“愿你得以解脱。”
“我的朋友,我的君主,我的王。”
最后,时云嘴唇张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还是命苦的分割线—————————
暴君逝去,新的王加冕。
那是难得的阴雨天,雨滴打在石板桥上,屋顶的瓦片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新王将稚嫩的手伸出窗外,接住了一小捧的雨滴。
他像是在寻找着,或者说验证着什么。神情认真,但很快便被更大的困惑所覆盖。
于是新王询问他的祭司。
“雨落在脸上与手上相同否?”
祭司有些疑惑,解答了新王的问题。
“即使是同一朵云彩降下的雨滴也不会完全相同。您在寻找些什么?”
新王很满意祭司的聪慧,他给出答案,却又再度抛出新的问题。
“是先代留存的记忆,在无光的黑暗与寂寥中,有两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
祭司愣了愣,想来也是为这种不明源头的奇怪意象所困惑。
但是没关系,新王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这位威望颇重的祭司给出解读。
“……那或许只是一场与现在别无二致的雨,只是恰好来得有些晚。”
这不是一个有新意的答案,新王变得有些兴致缺缺。
但他还是肯定了祭司的回答,然后随手将这段记忆删去。
连带着后续那句轻轻的,如微风绕过耳边细小的发丝般的,无声的——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