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口本是夹在信里寄回家的。
花朵走了,没人对那场莫名其妙的昏睡发表意见。就好像那是一次寻常的酒醉。
花朵没有任何退路,她想要留校,不想被分配回家乡。
大学期间的花朵,好像褪去了满身的尖刺,敛去满身寒意。
如果老花和花婶在这里,肯定会不敢认。
花朵上大学的时候,一对祖孙流浪来了长亭村。没几天,当奶奶的一场淋了一场雨,高烧死了。
老花让人把死者葬了,准备问问谁家能接受这个十多岁的少年。再养养就可以当壮劳力使了, 不亏。
少年跪下来擦干净脸上的脏污,原来是个瘦小干瘪没发育的姑娘。死的不是奶奶,是妈妈。
姑娘说她妈妈生了十个,都是女孩。她是第十个。前面的不是被送人了,就是被弄死了。生到她的时候,她妈妈也被扔了出来。
妈妈带着她一路流浪乞讨,在外面流浪了十多年。被赶出门后,妈妈精神就不太正常。刚开始还能絮絮叨叨,说一阵哭一阵。渐渐就说不清来自哪里,流浪了多久。
姑娘没有名字,就叫小十。小十跪下求老花给找个慈和的人家。
是姑娘就不太好办了,老花把她领回家里。
温柔的胆怯的说话比蚊子小饭量比麻雀小的小十,洗干净后竟然有几分姿色。
而且可能是前头饿的狠了,吃了几顿饱饭,小十的个头飞速蹿高。
可怜的花果一直以为女人都是跟花朵一样泼辣凶残的,动不动就拿着镰刀要割掉他多出来的那块肉。看到小十这样的小可怜,花果一下被击中了少男心。
花婶一直在给花果相看人家,她想找的,是家境殷实,贤惠能干的姑娘。
等到发现花果表现有异时,小十已经捂着嘴干呕了。
花婶气的半死,老花倒劝她:“这姑娘无父无母,跟花朵有什么不同。你只当咱当时养的就是小十!而且看着年纪还小,你好好教,肯定能教出来。”
花婶还是不太乐意,老花却道:“你不怕花果也不回来了吗?”
花婶怒道:“他敢!”
可是认真想想,他还真敢。
花果正在努力调往城里的学校,等他调过去,十天半月不回来太正常了。
花婶妥协了,跟花果约法三章。花果最后放弃调往城里,就在村小教书,跟小十一起守着父母过。
花果教书还是有水平的,他留在村里,又给村子多带出来了几个读书苗子。
花果的儿子,还是叫花茁。
花茁三岁的时候,老花收到了花朵写来的信。
这些年老花夫妻早当花朵死了,花朵曾经的房间都被收拾出来给了花茁。
花朵写信回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通知父母自己留校了,准备结婚。
路途遥远,就不邀请父母过去参加婚礼了。但是花朵邮了三百块钱过来,充当彩礼。
老花回信告知了家里现状,并说来花茁的诞生。
得知这世花果的儿子也叫花茁,花朵愣了一会。
长亭村,回不去的长亭村。花朵泪流满面。
前世那个村子锁死了她的一辈子。
这辈子,终于远远离开,再也不需要在意。
大家天各一方,各自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