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在学校也没那么差劲，还能整上几句。”周学坤笑道。
韩羡明的成绩只是在华南高中不够看，但整体而言也算是说得过去的。
“谬赞，谬赞。”
“书上简单的一句话，不知道概括了多少人无奈的一生。”周学坤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不谈西北，哪怕是我们岭南，也依旧存在着大面积的贫苦。”
“还是我们不够发达。”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反驳的。”
“这……能反驳？”
“我们的身份，不允许我们反驳，但不代表不能反驳。”周学坤靠边停车，拿起一瓶水，“还是继续说刚刚的问题吧，关于留守儿童。”
韩羡明竖起耳朵。
相关的报道他看过挺多的，但正儿八经的留守儿童，他没怎么见到过。
水东灵市作为二线城市，靠海，临近省会。
优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成不了一块贫瘠的土地。
周学坤开始说道：“像那个村子，甚至那座小镇，就业岗位少之又少，收入甚微，除了种地，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为了家庭，很多人只能背井离乡外出打工。”
“确实。”韩羡明点了点头，“那也可以带上孩子一起去城市呀。”
“你不知道非本地户籍不能上公立学校吗？”
“还有这回事？”
“对，带上孩子的话，只能读私立学校。”
“哦~”韩羡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外出打工的目的是挣钱，带上孩子读私立学校的话。多一个人的开销，极大概率就会导致挣不到什么钱。”
“但孩子受到的教育会好很多呀！”
“理论上来讲确实是这样，但实际执行起来却不是如此。就拿你来说吧，如果队长没有带你入队，你的贫穷，你的成绩，以及你的身世，你觉得学校的生活对你而言是一种什么感觉？”
“折磨！”韩羡明说道：“明白了，这就叫做格格不入，适得其反。”
“正解。”周学坤拨弄着车钥匙，“所以啊，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外加上，你不了解那些底层的工作，比如飞机拉、天空套，一天在车间干上十几个小时，除了吃饭没有别的时间，连上厕所都要请假。这种情况下，孩子的父母教育也是缺失的。”
“所以呢，放在家里让爷爷奶奶抚养是更好的选择，省钱省时省力，也不会导致孩子会格格不入。”
“但是吧，社会的发展太快，爷爷奶奶是社会最先抛弃的那批人，他们会逐渐管不住孩子。”
“孩子们呢，面对各式各样的诱惑，又极其容易走歪路。”
“至于教育这一环节里最重要的老师……大家都在努力赚钱，小地方，哪儿来那么多老师啊，好老师就更少了。”
韩羡明寻思着，思来想去，只觉得两个字：无解。
根本没有破局之法，环环相扣，死循环。
好像唯一跳出去的办法就是变有钱。
也难怪大家都想变有钱。
“听起来，像是谁设的局，死局。为的就是困住所有贫苦百姓。”
韩羡明语出惊人，让周学坤都为之侧目。
“也不算困住，确实存在极少数孩子走出了贫苦。”周学坤忽然想把韩羡明从这条思维线上往回拉一点点。
“极少数不具有代表意义。”韩羡明的情绪在逐渐低落下去，他低声说：“以极少数人来激起绝大多数人的斗志，让他们觉得，这样真的可以改变命运，跳出循环。”
周学坤察觉到韩羡明十分不对劲。
他看向韩羡明，只见一双纯白的灵眸。
其整个人的气势也不如之前那般少年，反而像一个厌倦了俗世的老者。
“小明？”周学坤伸手摇了摇韩羡明，“你没事吧？”
“没事，周哥。”韩羡明猛然恢复了正常，“只是有些感慨。”
“你这感慨……不对劲啊。”
“额……太悲伤了，联想到了我同学的死。”韩羡明胡乱编着，“感觉一直这样循环下去，一代又一代人的死亡，毫无意义。”
扯到死亡上，想办法糊弄过去。
那两扇门快被推开了，现在需要集中思绪，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这个悲剧。
“周哥，我说的对吗？”
“在我看来是对的，不过我们的身份，不能把这一切责怪到上面。”周学坤说。
“嗯，知道，周哥，能多说一点吗？”
韩羡明的脑海里正充斥着各种奇怪的语言，如魔鬼的轻语。
凭什么他们的命运要被别人来定夺？
因为贫穷，他们就该注定贫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