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延龄出了覃府外面的胡同口,张峦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父亲,咱回家去吧。”
张延龄一挥手道。
张峦道:“先跟我说说覃府里的情况,那边桌子上还有为父给你点的面,特意加了两份肉,香得很。”
张延龄停下脚步,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老父亲:“其实…爹,我不太喜欢吃面。”
“你不喜欢,还每次让我点?”
张峦一听愣住了,不解地问道。
张延龄摇头道:“这不是孩儿知道你喜欢吃么?平常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行事罢了。”
张峦有些惭愧,道:“这是为父的错,以前从来不问你们兄弟俩想吃什么…不过你也怪不了为父啊,前些年你很少跟我出门,也就去年年末到现在才勤了些。说吧,你想吃点儿什么,今天为父请你。”
张延龄嗤笑道:“爹,你这是觉得自个儿惹了祸,想请我吃点东西,好减轻你心中的负罪感吧?”
“你个混小子…”
张峦正要发火,似乎想到什么,无奈地一跺脚,苦着脸道,“就当是被你说中了吧。”
张延龄看到面前这个实在的老父亲,顿时觉得亲切了许多。
好歹张峦不像那些封建古板的严父一般,要求儿子循规蹈矩,不得越雷池一步,到底还是通情达理且开明的。
但放在这个时代,这种豁达的格可养不出好儿子。
正所谓严师出高徒,严父棍下才能出孝子,看看张家兄弟在历史上的德就知道,张峦在教育儿子方面其实是很失败的。
但要说他疼儿子,那是真的疼,恐怕没有谁能像他这样溺爱儿子,以至于连他女婿朱祐樘都被传染了,直接导致了后来外孙朱厚照的悲剧,使得张家痛失依靠,自掘死路。
“爹,把面打包了回家去吃吧。”
“啥?打包?”
“啊…好像是有点儿难,那就坐下吃…不过我要先跟你说,明天一早你就得去侍郎府见李孜省。”
张延龄终归架不住老父亲的盛情邀请,坐下来扒拉起面条。
反正待会儿回家也要吃饭,在这里吃专业拉面师傅做的面,比平常回家吃那些清汤寡水自然要好得多。
张峦困惑地发问:“去见他?你不是说这件事李孜省或也是帮凶么?”
张延龄解释:“李孜省现在要倚靠你,你也需要他挡在前面,联盟暂时牢不可破。如今我们已有对策,若不通知他,回头被其知晓,定会令其心生嫌隙,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便这样…他也会怪你为何不第一时间通知他。”
张峦叹道:“你心思可真多。”
张延龄抬头看着逐渐昏暗的天色,道:“现在我们就是要逼李孜省选边站。或许在易储这件事上,李孜省先前的态度还不够明确,或会被梁芳等人利用,但要是他看到太子的能耐后还持有这种想法,那就是他自己该死,怨不得我坑他!”…。。
张峦干脆地问道:“那…见到他,我该怎么讲?”
张延龄道:“就照实说吧…一会儿覃公公就回宫了,明日一早太子或就会去拜见陛下,咱现在是在抢时间…
“你去见李孜省时,他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正好可以从李孜省对此事的反应,推断他到底知情多少,以及是否为梁芳同谋。”
翌日清早。
李府。
李孜省刚刚醒来,他睡眼惺忪,呵欠连天,甚至起床气都还未消退,更别说洗漱吃早饭了,就得庞顷传报,说张峦登门。
“他来作甚?”
李孜省皱眉不已。
庞顷一脸惊奇地道:“说是有人给他送礼,送的是个黄珊瑚,似是宫中御用之物,他觉得事情不简单,就直接把东西交给了东宫常侍覃吉覃公公,让其转交给太子并进献陛下。”
“噗…你说什么?”
李孜省本在喝醒酒茶…昨晚喝多了一点,脑袋还有些迷糊,闻听这话,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
他没想到张峦会这么说,且庞顷总结能力还超强。
“道爷,您没事吧?”
庞顷心想,幸好我早有准备,躲避及时。
我乍听到张某人说这番话时,反应也与你差不多。
李孜省稍作整理,摆摆手道:“还等什么?赶紧把张来瞻给叫进来!真是的…我好像明白梁公公提前给我通气的原因了,这事还真他娘的邪乎。”
李家,正堂。
张峦用抑扬顿挫,甚至令李孜省和庞顷都着急的口吻,慢悠悠说了小半天,才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清楚。
李孜省黑着脸问道:“来瞻,你收到礼物时,怎就没怀疑?回到府中才想明白?还是你又…掐指一算才得出结果?”
“当时贪杯,我头脑不太清醒,等回府后感觉不太对劲,拿出来仔细观察后才顿悟。”张峦苦笑道。
李孜省这会儿当然不能说这件事与梁芳有关,故意装糊涂道:“谁人会送礼给你?还送了件御用之物?你可有好好推算一番?”
“这…人事难测啊!”
张峦继续用儿子教的话术,巧妙进行周旋,“只隐约察觉或与天家大事有关,不敢再往深了去测。”
庞顷不解了,问道:“连万娘娘的病你都能测,这个…你却不敢了?”
“嗯。”
张峦严肃点头。
就在庞顷想进一步质询时,却被李孜省用力扒拉了一把,随即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李孜省道:“来瞻所言非虚…要真有人敢这么胆大妄为,必定是针对东宫太子去的…但,对方要以来瞻你移祸东宫,是否太过牵强了些?”
张峦道:“若…并非只是在下一家收礼了呢?以在下推算,这礼物并非出自宫中,而是有人自民间采办的贡品…贡品莫名其妙丢失,却恰好出现在在下和东宫一些人府上,岂不是…说不清楚?”…。。
庞顷好奇地问道:“这东西…是个人都不敢随便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