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鸿羽搜寻到第四个卷宗架时,门口突然传来交谈声。
“孟监事。”
“无事,我来看看……”
秘卷楼无窗,方鸿羽此时想跑已来不及,于是赶忙跑到记录商贾富豪那一侧的卷宗架翻阅起来。
不多时,孟铆走进秘卷楼,自然注意到了方鸿羽,他略有疑惑:“ 鸿羽?你这是?”
方鸿羽当然一早准备好了借口:“查案遇到些困难,来查查卷宗,看能否找到线索。”
“嗯。”孟铆点头,眼神却盯着方鸿羽刚才正搜寻的第四卷宗架,别有深意道:
“好吧,那你慢慢查阅,此案重大,虽有云霄使主导,但你行事还是要小心些,莫要得罪了韦家,得不偿失!”
方鸿羽点头,对孟铆行了一礼:“诺。”
孟铆似乎只是进来交代他这两句话,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行至门前,他又回过头来,沉声道:
“鸿羽,老夫即将致仕,从今往后,你行事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切莫冲动鲁莽,激进冒失之人成不了大事,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方鸿羽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应是孟铆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嘱咐他。
他放下手中卷宗,朝门口走了两步,颔首道:
“我明白,多谢孟监事教导,只是 鸿羽并无远大志向,又何来成不成事一说呢?”
孟铆轻轻摇了下头,看向方鸿羽身后的秘卷楼:“呵呵,无论你是否有志向,沉稳之人,自然能成就一番事业。”
此时,孟铆那瘦小的身影仿佛变得高大挺拔,如同一棵参天松柏。
“我多年前出山时,意气风发,也曾有过雄心壮志,期望天下太平,海清河晏,然而最终却连一个谏官都做不好,你可知是何原因?”
方鸿羽思索片刻,回答道:“灵帝昏庸无道,孟监事以谏官出身,自然难以有所作为!”
却见孟铆摇了摇头:“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我过于锋芒毕露,世人常言谏官应当直言不讳,但直言并非指当面指责官员与帝王。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只可惜明白得太迟,以至于一生碌碌无为,不过或许也是一种幸运,我在这新河县,遇到了你这小子。
当年初见你拔剑时,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锋芒,因此同意你进入缉案司,然而你做事不够沉稳,或许是因为年少轻狂,这倒也并非坏事!”
至此,孟铆伸手指了指方鸿羽身后的诸多卷宗,语重心长道:
“只是,你已非初出茅庐之少年,而是心中有执念之人,切记莫要再冲动行事!”
见方鸿羽还欲开口,孟铆抬手止住他,继续说道:
“你不必反驳,也无需反驳,虽说这两年你已有所长进,但我认识你太久了,那时的你太过青涩……
眸底的东西太明显,我这一生阅人无数,一眼便能看出你眼中……仇恨二字!”
也许是怕隔墙有耳,孟铆这番话说得极轻,再加上秘卷楼本身隔音良好,绝无第三人能听见。
此时的方鸿羽早已呆立当场,震惊地盯着孟铆。
没错,也许如今的方鸿羽不会轻易表露内心所想,但在几年前,那些模糊的前世记忆尚未觉醒时,方鸿羽的确有些稚嫩。
他也曾想过孟铆或许察觉到了什么,但绝没想到孟铆仅凭眼神便能洞悉一切!
“放心,我无意探究你的仇恨从何而来,只是想提醒你,既然心中有恨,那就在大仇得报之前,万不可行差踏错!”
方鸿羽沉默不语,望着孟铆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才微微颔首,郑重地向孟铆拱手作揖:
“鸿羽谨记,多谢孟老教诲!”
孟铆点了点头,似乎放下了心中大石,身形佝偻了下去。
“罢了,终究是你自己的事,只是像你这般人才,不该心中只有仇恨,实在可惜,但愿你日后行事,能顺从本心,莫要被仇恨蒙蔽……”
孟铆嘱咐完后,略显蹒跚地推门而出,缓缓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