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一听,还真是这小子灭的火,可问题是仅仅灭了火,小传令兵也不至于昏睡不醒,分明是着了人家的道儿,而这个“人家”恐怕跑不了地上的小子和牵马的那伙魑魅魍魉。
“你为何灭火,姓甚名谁,你归哪队管?”王雄不认识一是懒得认识这些目的不明的投军的人,二是这些人通常就是“蹭”军队的,等达到他们的目的,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所以,王雄一直很反对徐干这种虚壮声势的做法,兵贵神速、军贵精,这些不着调的所谓的兵,真打起仗来估计比兔子跑得还快,将会严重影响军心。
王雄不在徐干之位,是不谋徐干之政,徐干的苦衷王雄不懂,本部军队都是东拼西凑来的获罪之人,能有多少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不好说。
这次孤军深入西域,这一千来号人马估摸也架不住匈奴骑兵几次认真的冲锋,所以莫不如攒攒鸡毛凑掸子,即便匈奴人冲过来准备包这些汉军的饺子,人数越多,匈奴越不好包,而且匈奴怎么知道哪些是他徐干本部军队,哪些是鸡毛,那些无关紧要的鸡毛,徐干可以先让它们飞上天,然后趁着匈奴人被迷乱双眼,从而保住自己的真掸子。
徐干怎么想,王雄问不着,但徐干心腹的小传令兵在自己营里着了别人的道儿,王雄就不得不过问,如果马镫在他王雄营里出了事,军法必饶不了他王雄。
“小的名叫安书房,我归哪个队……”安书房马上报出自己的姓名,他依稀记得刚来的时候确实给他分配到其中一个队里,还跟一个伍长打了招呼,但之后就没人管没人问了,他就跟着队伍瞎走。
所以,安书房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归哪队管。
“他是你们谁的?”王雄向围拢过来的各队的伍长、什长们询问道。
可眼前这个家伙竟要对司马派来的传令兵不利,没准就是个匈奴细作,这样的人,谁肯认作是自己的手下,反正你不认,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归谁管,甚至他自己都说不清。
所以,没有人出来认领安书房。
哦,没人认领,王雄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那就不是我军中之人,难怪他要对传令兵不利,原来是匈奴细作!
“来呀,将这匈奴细作给老子绑了。”王雄大手一挥命令道,立即有兵士上前将地上的安书房按住,里三扣外三扣,绑了个结结实实。
一见安书房被当成匈奴细作绑起来,花蝴蝶和光头葫芦不禁相视一笑,这样一来,岂不是相当于他们立了功,揪出来一个匈奴细作,就算没赏,也至少在绑架马镫的事情上,无过了。
安书房怎么认匈奴细作的屎盆子扣到自己脑袋上,他立刻大声喊冤,声明自己就投军的,不是匈奴细作,他一边喊冤一边向花蝴蝶那边看。
花蝴蝶一看可是不妙,这小子貌似要乱咬,花蝴蝶一个箭步上去,抡圆了胳膊照着安书房的脸就是一记通天炮,声称如果之前知道安书房竟是匈奴细作,看见他灭火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将他拿到护军大人面前,而不是仅仅出于好心只救了小传令兵,而放过安书房这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看着被揍得满脸花的安书房,王雄怒了,他大声呵斥花蝴蝶道:“给老子滚了去,这里还他娘的轮不到你执行军法,滚!”
“哎哎,小的这就滚,这就滚。”王雄的命令正中花蝴蝶的下怀,他一边点头哈腰地应承,一边躲开伍长的刀尖并带着光头葫芦等人退了下去,既然是护军下令让花蝴蝶滚的,那用刀逼住花蝴蝶的伍长只能任由花蝴蝶等人退下了。
“护军大人,传令兵醒了。”奉命给马镫淋水的亲兵走上前,向王雄报告。
王雄赶紧返身过去查看马镫的情况,马镫已经能站起来,扶着黄骠马的马鞍,一双眼里有点儿迷离。
王雄关心的不是马镫的安危,他担心的是军法无情,见马镫除了还有些迷糊外,并无大碍,王雄的气儿就上来了,冲着马镫就是一通怒气输出:“娃娃,怎地如此无用,军令军报交与你,岂不有失?”
王雄话里话外全是责备,他根本不会关心马镫的死活,事情和他想的一样,领导的家亲戚果然不靠谱,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王雄分明骂的是徐干,哪是眼前的娃娃。
马镫小小年纪不知王雄话里有话,只道自己确实无能着了人家的道,被长官骂,马镫虽然心里委屈,却也无话可说,唯有低头认错。
王雄见马镫认错,当下心里就舒服了很多,这小子还行,至少嘴不犟,一这么想,王雄的语气不禁缓和下来,毕竟是个娃娃嘛。
“是他灭了你的火?”王雄指着被捆成粽子的安书房,向马镫问道。
马镫看了一眼安书房后,摇摇头,答道:“他给我加了柴,我还出了三文钱。”
“你还给他三文钱!认识他么,你就给他钱。”王雄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在军营里买卖柴火——他就没合计合计,军营这些投军的人,除了他和他的亲兵外,其余可都是自费从军,没编制没给养的临时兵,。
其实,这也不全怪王雄,他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然后呢,发生何事?”王雄继续追问马镫道,至于买卖柴火啥的,他可不关心。
“我给完安书房钱,把火挑旺了些,就睡过去了,直到现在。”马镫如实回答,至此马镫心里清楚,自己是被凉水泼醒的,而这种被叫醒方式,必然是着了道的。
他这是要报仇,报削鼻之仇——马镫心下明白,一定是安书房的柴火里加了迷香。
王雄一听就懂了,一定是这样——安书房在柴火里加了迷香,假意卖给马镫,当马镫被迷倒后,安书房又过去熄灭火堆,然后趁黑下手……匈奴细作谋害汉军的传令兵,从军事角度也说得过去。
诶,不对,等等,这中间好像少了什么环节?
对啊,我记得有安排人暗中监视和保护小传令兵,人呢?他们看没看见整个过程?
“人呢?”王雄心里想着,嘴里就问了出来。
王雄身边的亲兵俱是一愣,人呢,不就在这儿捆着么,没跑呀!
王雄指着之前吩咐过的那个军官的鼻子,质问道:“你派的人呢?”
那军官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去问帐前站岗的兵士,其中一个兵士说,好像看见他俩被一个人带走了,不知干什么去了。
哦,还不是一个人,有团伙!
想到这里,王雄走到安书房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反正就是两个大嘴巴,问道:“说,还有谁是跟你一伙的?”
安书房刚被花蝴蝶的通天炮揍的满脸花,眼里的金星还未散尽,现在又挨了王雄两个大逼斗,两只耳朵嗡嗡直响,一时间,看不清听不见,脑袋里直犯晕。
王雄的质疑,安书房没听得太清,可看热闹的人群里可有花蝴蝶安插的耳目,当得知王雄开始追查监视马镫的两个兵士的下落,花蝴蝶当机立断,将被下了蒙汗药撂倒在他们帐篷里的兵士直接勒死,然后在帐篷里就地挖坑给埋了,任谁都找不到——这本来是给马镫准备的结局,结果让这俩倒霉哥们受用了。
“给老子找。”王雄向来报告两个兵士下落不明的军官,命令道,“找到他俩就都清楚了。”
那军官立刻带着人在军营里搜查,挨个帐篷找人,一个也不放过。
虽然军营不是很大,但找人毕竟也得用上一些时间,王雄转而继续审问安书房道:“说,还有谁?”
这次还真不错,王雄只动嘴,没动手。
还有谁,当然还有光头葫芦和花蝴蝶,但安书房却不敢说,不光是马镫也旁边盯着他的看,而且他太了解花蝴蝶和光头葫芦那些人,把死人说活了那是基本操作,如果供出是花蝴蝶要自己把加了迷香的柴火放到马镫的火堆里,不仅坐实了自己加害马镫的罪名,就是花蝴蝶的那张嘴,能所有罪过都扣到自己头上,到时自己反而罪加一等,不但死的很惨,而且必然没人替自己求情——比如说,马镫。
安书房想不出,除了马镫还能有谁可以为自己说情的可能,而且马镫还是当事人,相信能被护军大人所采纳的概率大。
“大人呐,小的真冤枉啊!”安书房纳头就拜,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一点儿都不心疼,“小人原本与马镫相识,见到他如此冷夜竟然露宿,再看他面前火堆烟多火少,所以小的在营里寻了投军的商旅,赊来两条旧辐条充作柴火拿与马镫,目的实为添柴加火,完全一番好意呀,大人!”
“你却在柴火里加了迷香,等马镫着了道儿,你就灭了火,然后再趁黑下手加害于他,你本就是匈奴的细作,对也不对?”王雄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他两眼一瞪,咄咄问道。
“大人,我与马镫相识,怎可能是匈奴细作?”安书房头继续磕着,磕一下,说一句,看的王雄直迷糊。
王雄自认是讲道理的,于是他转头向马镫询问道:“他当真与你相识?”
“回大人,小的确实与安书房相识。”马镫当然不会说假话,但也没有必要跟王雄解释如何认得的安书房。
哦,他俩还真认识,自认讲道理的王雄这就想不通了,既然二人相识,安书房见马镫的火堆清冷,送些柴火过去,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啊!
讲道理的王雄觉得这事儿的道理,咋就讲不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