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敢情是我花钱给你买柴烧,这算盘打得真响!马镫瞪大眼睛看着安书房。
作为假司马徐干的传令兵,马镫倒是有些饷钱的,但不多,而且发放的时间也没个准儿,所以到现在马镫并没见过饷钱的样子,怀里揣的钱是离开酒泉驿时,钱大发给马镫的,不多,一百多文而已。
马镫看了一眼火堆里所谓的干柴,不过是从车轮上拆下来的辐条,马镫一伸手,将装钱的小口袋拿出来,从里面摸出三文钱,递给安书房,说道:“就这些。”
安书房接过钱,一咧嘴,摇头道:“马兄弟,这点儿钱可不够。”说罢,他的眼睛就盯向马镫手里的钱袋。
马镫没搭理安书房,而是顺手把钱袋揣回怀中,然后一指火堆,说道:“那些不够钱的,你拿走吧。”
安书房没想到马镫居然也会耍无赖这招儿,他摆摆手勉为其难地笑道:“算了,我去与人家说,剩下的钱我们慢慢想办法还,以马兄弟现在司马传令兵的名头,赊个柴火账想必也不是不行。”说罢,安书房双手一扶膝盖,站起来转身就走。
“我们慢慢还?还真会说,哦,这就成了我赊的柴火账!”马镫心里嘀咕,但也没阻止安书房离开,马镫总觉得在鼻子上的问题,总是亏欠安书房的,柴火账算自己头上就算让他算吧,至于什么时候还,那就另当别论了。
马镫看了一眼安书房离开的背影后,拿起身边的一条树枝,将火堆又挑旺了些,温暖挟着困意一起袭来,马镫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下懒腰,靠住背后的土坡,眼皮不住地打架,马镫心里还有些奇怪,今日并不是很累,怎地就如此困了!
呼呼呼,马镫还没来得及继续多想,就已然睡了过去。
转身离开的安书房没离开,他兜了圈子回到附近躲在暗处观察马镫,只见马镫挑了挑火,然后在乱舞的火星中靠到土坡上,闭上了眼,似乎已经睡去。
安书房又看了一会儿,马镫仍一动不动地靠在土坡上闭着眼,安书房的嘴角上扬,他转身从阴影里转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马镫身边,轻轻唤道:“马兄弟,马兄弟。”
马镫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很沉。
安书房满意地转身离开,这次他是真离开,真去找人结账,找的人却是光头葫芦和花蝴蝶。
安书房之前去向马镫讨饭吃,是他自己的想法,可他的行为却被一直盯着马镫的光头葫芦和花蝴蝶看在眼里,等安书房离开马镫视线后,光头葫芦和花蝴蝶就找上了安书房。
安书房一见是他们,立马就跪地求饶并表示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彻彻底底地“孝敬”给光头葫芦等人了,实在没有东西可“孝敬”的了,哪怕揍他安书房一顿撒撒气也没关系,就是别要了他安书房的狗命就行。
“我听说,你的鼻子就是被马镫削掉的,你还去跟他要饭吃,而不是一刀了结了他,可真给我们这些江湖人丢脸。”花蝴蝶英俊的脸上满是对安书房的不屑,两只明眸里放的全是贼光。
安书房别的能耐没有,装怂第一名,他向来不吃眼前亏,跪在地上两眼噙泪,拼命申明自己就是没有的废物,像光头葫芦和花蝴蝶这样的英雄好汉,杀了他简直就是污了他们的刀。
况且安书房的刀不就是被光头葫芦手下的贼兄弟夺了去,并与投军的商旅换了两张饼,连个饼渣都没给安书房剩一点儿。
“看在你能跟马镫说上话的份儿上,你帮我们送他些东西。”光头葫芦不耐烦地打断了安书房刚说起自己的刀被他们夺走换饼子的事,这些屁事不会被光头葫芦放在心上的。
还没等安书房问啥东西,花蝴蝶就冲身边的贼兄弟一努嘴,那个贼走上前并将怀里抱着几根破旧的车辐条扔到安书房的面前。
安书房看了一眼地上的几条破木头,心想:就送这!除了烧火,还真不知道这几根玩意儿还能干啥?
“我听说王护军安排了马镫在本营过夜,明日清晨再走。如今夜里天气冷了,送马镫几根柴火烧,别让他冻着。”花蝴蝶用脚踢了几下地上的几条破木头,向安书房笑道,“只有你安爷有面子能跟马镫说上话,所以我们兄弟就将此事拜托安爷喽。”说罢,花蝴蝶甚至还向安书房抱了一下拳。
安书房是没能耐,但不是没脑子,他用脚后跟想这里面也是肯定有问题,可又不敢问,只有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几根木头,然后站起来就想离开。
“诶,可不是现在送,而且我三弟的话还没说完呢,往哪儿走!”光头葫芦脸上的横肉一绷,拦住安书房的去路,喝问道。
安书房抱着破辐条站住,弓着个大腰并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低着头继续听花蝴蝶的训示。
“诶,安爷不必拘谨,我二哥的脾气是不好了点儿,但人可是不错的,安爷之前同我等兄弟曾一同在铁老大手下办事,应该是了解的哦。”花蝴蝶绕着安书房转了一圈后,拍了拍安书房的肩头。
说罢,花蝴蝶又看向光头葫芦,并与其一同大笑起来。
“那是不错,不错的。”安书房抱着几根木头,低三下四地看着光头葫芦以及花蝴蝶,赔着笑脸附和道。
花蝴蝶猛地收起笑脸,他走到安书房身侧,并低声在安书房耳边说道:“这几个木头里是加了‘料’的,送给马镫让他烧起来取暖,能让他一觉睡得香。等确认马镫睡着后,就把他身边的火堆熄灭,然后你就可以滚了。听明白没?”说罢,花蝴蝶的两只贼眼,就紧紧盯住安书房的眼睛看。
安书房为贼多年,瞬间就明白花蝴蝶的手段——辐条里有迷香,这玩意儿一烧,只要量管够,大象都能撂倒,何况一个马镫。
安书房的心里就是一哆嗦,他见识过太多光头葫芦和花蝴蝶折磨人的手段,他只是猜不到他们会把什么手段用在杀了他们结拜大哥半翅蜂的马镫身上,想想那画面,安书房都不寒而栗。
说到这个安书房吧,虽然他早年失身为贼,但基本上就是跟着其他贼混口饭吃,人家道上杀人放火打劫,他就是站在后面加油助威,然后跟着分点儿赃而已。
除了偷鸡摸狗外,安书房还真没杀过人、没祸害过人家的少妇长女,所以凡是认识安书房的贼,都不大看得起他。没事儿的时候总是拿他寻开心,对此早就练就一张厚脸皮的安书房并不以为意,所以群贼也就能容他在贼窝里面滥竽充数,反正分到安书房手里的也都是些其他贼看不起渣渣了。
所以,好不容易才搞到的那盏夜光杯,让安书房宝贝的不行,结果还让钱三一箭射碎,让安书房难过的都甚于他自己当众光腚显眼。
多年为贼的经验让安书房没有半点儿迟疑,他立马点头答应了花蝴蝶,如若不然,他安书房就得比马镫还要“先走”一步,然后花蝴蝶在再找个别的“好心人”给马镫送加料的柴火。
安书房抱着“柴火”候了马镫半天,直至见马镫拢起小火堆,于是他就抱着“柴火”过去,并直接将它们扔到马镫的火堆中,然后以声称去还柴火钱的借口离开,并在暗中观察马镫的反应。
如果安书房要一直跟着马镫守在火堆旁,他和马镫指不定谁先倒呢,。
安书房确认马镫已经着了道后,他三下五除二就灭了马镫面前的火堆,然后转身就去找光头葫芦和花蝴蝶。
其实安书房根本就不用找他们,他们一直暗中观察安书房的一举一动,就如安书房所料的那样,如果安书房不听话,花蝴蝶就第一个做了安书房,然后再另外找人给马镫送“柴火”,因为马镫要这里过夜,必然要生火,生火就一定要用到柴火,然后有个“好心人”送柴火,很合理嘛。
暗处的花蝴蝶等人见马镫的火堆灭了,就知道安书房已经得了手,他们立刻就迎着安书房走过去,还没等安书房开口,花蝴蝶就摆摆手,轻声说了句:“滚!”
安书房一缩脖子,在花蝴蝶身前拐了个弯,急急地走掉,根本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此时夜深,虽是军营但毕竟是荒郊野外,除了零星几个军帐以及营外出入口有零星的火把照亮外,其余军帐均无火光,马镫身前的火堆被安书房熄灭后,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睡”在那里的马镫。
花蝴蝶、光头葫芦等人鬼鬼祟祟地摸到马镫近前,几个贼去解马镫的战马,花蝴蝶和光头葫芦则去俯下身去查看马镫的情况,光头葫芦还踢了踢马镫的脚,没反应。
花蝴蝶和光头葫芦互相看了一眼,花蝴蝶又往四周看了看,在营里例行巡逻的兵士还没过来,但此处距离护军王雄的军帐并不算太远,而王雄的军帐前可是有放哨的兵士。
花蝴蝶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故意提高声音对光头葫芦说道:“二哥,咱不能让小兄弟在这么冷的地方睡啊,来来,把他扶到我们的帐篷里,可别冻着。”
“就是就是,还是三弟想得周到,来,哥几个搭把手,把小兄弟扶到马上,过我们那边去。”光头葫芦很配合地提高嗓音答道,然后就指挥手下的贼兄弟们,合力将马镫到已经解开的黄骠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