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在一旁伫立良久的秦玉儿,伸手抓住马镫手中的抖个不停的酒葫芦,而马镫的整个身子仿佛一尊雕像似的僵硬,秦玉儿根本拿不下马镫手中的酒葫芦。
“我驾车,你同马镫在车里照顾他。”钱大发看了一眼马镫,然后对秦玉儿说道。
秦玉儿点点头上了车,钱大发则挥鞭驾车,一行人匆匆赶往酒泉驿置。
虽然秦府的马车构造稳当,但驿道仍路有不平,遇到颠簸处,马镫只顾着护住爹的身子,全然不顾自己的头与车厢之间“咣咣”地撞,即便头上撞出大包,包又被撞破,破了又撞,血流如注。
然而,马镫对这些都浑然不觉,眼前只有爹的安危以及他惨白的脸。
秦玉儿一手扶住马镫的额头,另一只手扶住马镫的肩头,她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马镫,心疼的直掉眼泪,全然不顾自己扶着马镫额头的手,已经被车厢撞破,出了血。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残阳如血,一行人、马、车的影在驿道上拉的老长,只有得得的马蹄声、沉重的车轮碾压在驿道上的轰隆声,除了钱大发偶尔的几声叹息外,再无人作声。
这支沉默的队伍在沉重的夕阳下行进的忧心忡忡,车厢里的马五生死未卜。
迎头赶来钱三的马,原来他只备到一匹驽马,驿置里为数不多的战马被钱大发等人骑走,这其中还包括钱三那匹被累死在驿置门前的战马。
酒泉驿置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绕着秦玉儿走,不时还有人指指点点的嘀咕。
现在酒泉驿置里都传开了,接回来的置侯马五几乎被胖督邮打死,非说马五是勾结盗匪的反贼——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若不是马置侯竭力维护酒泉驿置,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局面。
要命的是,当日可是秦狗子带着秦玉儿到驿置请马置侯的,说是什么好事将近,督邮大人要邀请马置侯一同商议。
商议什么了?竟然将马置侯几乎打死!秦玉儿同秦狗子来请马置侯时,她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么——任谁都是不信的。
驿置里少不更事的孩子抱不平,往秦玉儿身上啐口水,把家大人吓得将孩子直接拽出去,一顿胖揍。孩子委屈的哭声,让驿置院里院外又平添了些阴霾。
马五被抬进屋子,马镫跟着进屋后就没出来,马张氏则被钱大发媳妇带着几名妇人照顾着。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看管,生怕她受不了打击做傻事。
后院的驿卒在钱大发的指挥下安排老置侯张鹄的身后事,先把灵棚搭起来,另吩咐人赶快去准备棺材。
吹吹打打的那些东西先不要用,唯恐惊扰到命悬一线的马五。
秦玉儿默默到老置侯张鹄灵前磕了头,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垂手肃立,钱大发则站一旁答礼。不管怎么说,至少秦玉儿还有这份儿心。至于,她对马五被害的事情,从一开始是否知情,钱大发就不知道了,也没人敢找秦玉儿去核实此事。
给老置侯张鹄磕过头的秦玉儿起身向钱大发告辞,她在这里实在待不住,光是旁人看她的眼神,就让秦玉儿如芒在背。
可天色已晚,钱大发执意要秦玉儿明日天亮再走,可秦玉儿去意已决,钱大发挽留不住。于是,钱大发派遣三名得力的手下,护送秦玉儿返回督邮府。
秦玉儿离开时,进屋看望马五,她还与马镫说了几句话,可马镫木头人似的毫无反应,秦玉儿不禁伤心落泪,但马镫始终一言不发地照顾爹,看都没看秦玉儿一眼。
秦玉儿咬咬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屋子,然后上由驿卒驾的马车,并在另外两名驿卒的护送下,连夜返回督邮府。
督邮府上下乱了套,督邮夫人哭天抢地向胖督邮要女儿。胖督邮原本以为女儿将马车送给钱大发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宝贝女儿连自己也送了去。
等胖督邮得到消息秦玉儿亲自驾车将马五送走时,已过了好长时间,气得胖督邮直骂秦狗子办事不力,秦玉儿那么大一个活人驾着那么大的马车带着那么多的人走,竟无人来报!
原本呢,胖督邮若是派人去追,也应该追得上,但胖督邮有顾虑,自己将马五差点儿打死;自己的女儿又去送;自己再派人去追,显得他胖督邮心里一定有鬼——不成,这样可不成。
莫如不追,谅酒泉驿置的人也不敢对自己的女儿如何,不仅不能不利于秦玉儿,还得给本官全须全尾地送回来呢!
果不出胖督邮所料,秦玉儿确实被酒泉驿置的人平安送回来了,胖督邮长出了一口气,这下跟夫人算是有个交代。
可朝廷下的一道旨意,让胖督邮的心又提了起来——不日有大军开往西域,旨意中严令沿途各驿置为大军提供一切保障,不得有误!
而这正是胖督邮的职责所在,不容有失。
朝廷的这道圣旨是汉章帝下的,这一年是建初五年,公元80年。